侯涅生是个单凭容貌就能让人爱上的存在,何况还有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安月地手捂在心口上,里面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似是要跳出胸腔,追到那高台上。
安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小宅的,侯涅生如往常那般坐在院子,可她只悄悄看一眼就红了脸,再不敢直视公子。
“公子,我.....”安月刚开口,侯涅生就用微冷的声音打断她,“别动不该动的心思,收拾好东西,今夜便走。”
安月只觉一盆冷水从头顶灌下,但还是暗存侥幸,公子是不可能发现的。
侯涅生眸色暗了暗,还是压下了直接杀掉安月的想法。
安月体内有明渊的灵魂碎片杀不得,他也承诺过会让安月安度此生。
侯涅生的乱世云游就是带着一个活的灵魂碎片,去找其他藏于山野间的灵魂碎片。
灵魂碎片只靠肉眼无法察觉,侯涅生自离开隐霜城就闭上双眼。
起初安月还会担心,可发现侯涅生在多陡峭的山林间都如履平地,就再也没有担心过。
她跟着侯涅生踏过荒山、淌过大河、飞渡悬崖.....这是连旧祂都会无数次心动的存在,何况是寻常女子。
侯涅生提醒过安月很多次,可她只是反复地短暂压下爱恋,从不真正死心。
他们也曾遭遇危险,侯涅生鲜少出手,有几次,安月险些没命。
伴随一阵风过,侯涅生才出手救人,救完人便抚着腕上的黑曜石,低语:“主人,你怎这般大度?”
明渊无法回答侯涅生,一次次的生死险境,让安月的暗恋再也压抑不住。
那日,安月再次被警告,哭红了脸,哽咽着问:“公子,你为何不能看看我,为何不能给我次机会,若不给我半点希望,为何要救我、养我、传授我武功?”
侯涅生闭着眼,感受着藏在安月体内的灵魂碎片,用温和的语调诉说残忍的真相:
“你于我有用,仅此而已。”
“我.....”安月踉跄着后退,不停摇着头,始终不愿相信真相,“假的,假的,公子,你在骗我,对吧?”
安月是藏有明渊灵魂的凡人,不是只属于侯涅生的明渊。
侯涅生看得很清,不会对安月的爱恋有半分动容。
他沉默不语,闭着眼睛,背过安月,快步离开。
安月不敢相信侯涅生对自己这般残忍,想叫他停下,可这一刻才猛然发现,她居然连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当真不在乎她。
她挽留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就这短短几秒,那不染尘埃的白色背影消失不见。
公子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也寻不着了。
安月失神落魄地走了,侯涅生立于几里外的山上,摸着腕上的黑曜石,问:“主人,你可有想过今天这一幕?”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哑然一笑,“是,该怨我才是,不该纵着主人你宠那孩子,明知不可回应,还放任爱意滋长。”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远处步伐摇晃的安月,“主人,接下来我们可有的忙了。”
侯涅生不轻易承诺,可只要承诺,就定会去完成。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安月身后,看安月独自游离,放下心结,寻觅良缘,结婚生子.....
大临已亡,诸侯争王,战乱不止。
安月和她的丈夫隐居山村,靠耕地为生,贫苦但安定。
这村子不好找,没人进来,也少有人出去。
安月的儿子张予自小学习轻功,七八岁的年纪就自诩厉害,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得很。
这日,张予趁着父母农耕,偷偷溜出了村子。
村外的山路很陡,尽是悬崖峭壁,张予走了没多久,不出意外地跌落山崖。
下一秒,一阵风从下方袭来,拖着张予回到山崖上。
再下一秒,侯涅生白衣飘渺地出现在张予面前。
张予呆呆地看着他,小嘴张着不动,似是被惊艳得说不话来。
良久,他吞了吞口水,仰着小脑袋问:“你.….你是仙人吗?”
侯涅生温声道:“我不是仙人,只是来同你做交易的,我救你一命,你帮我转交一句话,可好?”
张予不停点着头,“好,好。”
侯涅生指着远处的村子,“接下来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傍晚,安月耕完地回家,这才发现张予不见了,刚想扯着嗓子找人,张予“嗖”一下窜出来,“别,娘,别喊,我这不是.....诶呦——”
安月“啪”一巴掌下来,叉着腰教育道:“臭小子,我说多少次了,娘教你轻功不是让你四处乱惨的,你......”
她叽里呱啦地教育起来,张予捂着耳朵,不停点着头,嘴里敷衍地念着“是是是.....”
等安月骂不动了,张予甩了甩脑袋,将脑袋里的“嗡嗡”声甩走,拽着她的衣角,小心翼翼道:“娘,我今天出去碰见一个贼好看的仙人,他要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你居然敢出村子?!臭小子!你真是.....”安月的巴掌正要落下,却想起什么似的,顿在半空。
张予缩头,捂脑袋,可感觉到巴掌迟迟没落下,他抬头,望着怔愣的安月,问:“娘,你怎么了?”
安月问:“那仙人长什么样?”
张予道:“一身白衣,头发很长,脸漂亮得让我连呼吸都忘了,对了,他眼睛是闭着的。”
话音落下,安月确定那仙人是谁,蹲下来攥着张予的肩膀,语气急迫,“张予,乖,快告诉娘,那个人都说了什么?!”
张予有些吃痛,嗯哼两声,才道:“他,他说只要娘不出村子,就能安然度过此生。”
安月愣在那里,明明已经决定忘记公子,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公子仁善,救她于乱世,此生远离战乱。
可公子也残忍,容不得她的半点爱恋。
那是注定不可能回应之爱。
安月有一瞬间恨自己这么晚才懂,明明年幼之时公子便提醒过无数次。
如果她怀春之年好好听话,是不是依旧会待在公子身边。
可这世间有遗憾,有不甘,有释然,就是没有如果。
“娘?”张予望着安月,小声道:“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安月放开张予,抹去眼角的泪水,“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她站起来,牵着张予的手,走回茅屋,“走,回家,娘给你烙饼吃。”
张予急忙摇头,“不要,娘,你烙的饼真的好难.....诶呦——”
他吃字还没说出口,安月又是一拳头打下来,“臭小子,有的吃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嫌弃你娘。”
他们吵吵闹闹回了茅屋,远方的山崖上,本该离开的侯涅生站在那里,将腕上的黑曜石伸向村子的方向。
他看着黑曜石亮起又暗淡,用近乎冷漠的语调呢喃:“不可回应之爱,时局、自我、生死。”
能藏在藏在灵魂碎片里的感情必然是明渊曾有过的。
明渊身为旧祂,有仇恨、有不甘、有欢喜、有热爱.....但独独没有恐惧。
身为旧祂,他无所畏惧,无人可敌,那这名为不可得之爱的爱情从何而来呢。
侯涅生站在那里,回忆年少之时的种种,从傍晚站到深夜,再到黎明,喃喃道:“主人,你当年是如何怀着这份感情养大我的呢?”
他闭着双眼,腕上戴着存在明渊灵魂的黑曜石,能感受到明渊就在这里。
可他触不到,听不见,看不着,倘若再睁眼,就当真什么都没了。
微风乍起,裹着晨辉温暖侯涅生的面容,还有一滴又一滴似泪水般的雨落下。
侯涅生伸手接住一滴雨,用哄小孩一般的语调安慰道:“别难过,主人,往后不会再有这般感情了。”
”我的主人,我以我的灵魂向你许诺,我爱你,也只爱。”
雨水依旧落下,侯涅生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扬起头,任由雨水滴落在眼中。
“主人,你就是当是可怜可怜我,抱不到你让我好生难受。”
“跟惩罚似的,那年我不知你爱我,如今我爱你不可得。”
“主人,可怜可怜我,给我点甜头,让我能走下去,好不好?”
往前推几百年,龙诀断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可成了侯涅生,这示软撒娇的话一句比一句多。
明渊确实怜他,一滴雨水落在他眼角上,像在替他抚去悲伤,还有一滴落在唇上,似轻柔怜爱的吻。
侯涅生缓缓闭上眼,伸手抹了下自己的沾水的唇,“主人,终有一日,你会真正亲上这里的。”
得了点甜头的侯涅生迎着晨曦继续寻觅,还有很多碎片要找,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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