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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1 / 2)

松思院。

盈雀在内室点上玉兰香,给容舒沏上一壶上好的龙团。

容舒啜着茶,吃着刚出炉的荷花酥,靠坐在榻上看自己的嫁妆单子,时不时还拿出个算盘拨动几下。

前世侯府出事后,家中一应财物全被抄走,连阿娘的嫁妆都没能留住。她为容家四处奔走打点关系,也将自己的嫁妆花得七七八八。

容舒自小便锦衣玉食,在钱财上自来是有点不知人间疾苦的。

后来容家倒了,她手上的银子如水一般流走,没了钱财打点,想去牢里见阿娘一面都变得格外艰难。

最后一次去大理寺狱见阿娘,那狱卒嫌她递来的钱袋轻不让她进去,她只好赶紧脱下自出生便不曾离过身的小玉佛,这才见上阿娘一面。

若是三年后,容家依旧难逃抄家罢爵的结局,那她现下便要好好谋划出一条退路来。

一条她与阿娘的退路。

容舒盯着手里的嫁妆单子,目光落在了东郊的那处庄子。

这就是老夫人念念不忘的庄子了,阿娘将这庄子给了她,如今可是她手里头最值钱的房产。

容舒咽下嘴里的荷花酥,对盈雀道:“过几日我们回去侯府,你到外院让你兄长找个房牙来。”

盈雀瞪了瞪眼:“可我们昨儿才回来的啊,姑娘回娘家回得太勤只怕招人说闲话呐。”

容舒拿湿帕子擦手,掐了掐盈雀肉嘟嘟的脸,笑道:“二爷很快便要回衙门当值,我们在这总归也没甚事做,还不如回清蘅院去。”

见盈雀张嘴还想问,忙指了指榻几上的嫁妆单子,道:“好了,别多问了,快把嫁妆单子放回箱笼,我出去看看盈月在同谁说话。”

方才二人说话间,外头已经传来盈月的声音,大抵是已经从大厨房取完食材。

松思院里的仆人除了张妈妈三人,便只有常吉与横平会过来传话。容舒还以为是他们其中一人回来递话,不曾想出去一看,竟是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背对着容舒,可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容舒也认出了那是林清月。

许是听见容舒开门的声音,林清月说话的声音一顿,旋即转过身,对着容舒盈盈一笑,屈膝道:“婢子见过少夫人。”

林清月笑得比容舒方才吃的荷花酥还甜,容舒自也端起一个温文尔雅的笑,道:“你是松思院的婢女?怎地前两日不曾见过你?”

林清月笑着自报姓名,提了提她与安嬷嬷的关系,说她是六邈堂的婢子。

容舒不动声色道:“不知林姑娘过来松思院是有何事?可是母亲那边有吩咐?”

“奴婢是过来给张妈妈送草药的,姑婆婆听说张妈妈咳嗽未好,便让婢子送来个我们乡下常用的一个土方子。若是对张妈妈有用,那也是善事一桩。”

安嬷嬷懂药理,徐氏吃的汤药便是安嬷嬷打理的。

“如此,安嬷嬷有心了。”容舒微点了点头,看了盈月一眼,道:“林姑娘跑一趟不容易。”

盈月反应过来,立刻腾出手从腰间取出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递过去道:

“倒是我的疏忽了,清月妹妹昨儿来帮着照顾张妈妈,今儿又特地来送草药,实在是操劳。这荷包是我自个儿绣的,还望妹妹喜欢。”

一丝几不可见的不快在林清月的眸子里快速划过。

林清月半垂下眼,甜声道:“我不善女红,盈月姐姐绣的这荷包这般好看,清月又怎会不喜?清月在此谢过少夫人,谢过盈月姐姐了。”

她接过荷包,面露柔软的笑意,之后便笑着告辞,出月洞门,往六邈堂去了。

容舒望着林清月的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盈月拎着竹篮上前道:“姑娘,奴婢现下就去小厨房让婆子把饭做上罢。这是从大厨房领回来的食材,您瞧瞧中午想吃甚?”

大厨房里的食材种类繁多且新鲜,倒是比盈月以为的要好。她方才挑了新鲜的肉、大骨、刚宰好的鸡、若干竹笋藕带之类的时蔬和一块儿巴掌大的猪肝。

自家姑娘从不吃猪下水,这猪肝是听林清月的建议,专门挑来给姑爷熬粥的。

昨儿盈月一直呆在松思院,顾长晋那一身的血污她瞧得真切。都说猪肝补血,姑爷既然爱吃,那便多给他做,好补补血。

容舒自然也看到了那猪肝,疑惑道:“我惯来不吃这东西,怎地挑这个了?”

盈月便给她说了缘由。

“我想着这东西补血,便拿来熬个猪肝肉糜粥给姑爷吃。大厨房那烧火婆子的汉子爱吃猪下水,每日去瓦市都要买一大堆回来卤。我同她说好了,让她明儿再再我留一块儿猪肝。”

“二爷同我一样,从不吃猪下水。”容舒摇头,一字一句道:“以后林清月说的话,你一个字儿都不要信。”

说完她便提起裙裾,缓缓走回内室。恍惚中,好似又看到了雨帘里林清月那双愤怒的眼。

“你们容家,活该有今日!”

“你知不知道你抢走了旁人多少东西!便是二爷,喜欢的也是闻溪姐,不是你!”

……

日头渐盛。

金銮殿上的垂脊兽伏在毒辣辣的阳光里,琉璃青瓦被晒出了一层层虚影。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缀白鹇补子的太医急匆匆地跟在一名内侍身后,提着个药匣步入大殿。

此人正是太医院的院使孙白龙。

金銮殿里的气氛正压抑着,阒然无声,犹如暴雨来临前那一刹的静寂。

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饶是孙白龙这般在宫里沉浮了几十年又长袖善舞的人精,都猜不出方才这里发生了甚事。

孙白龙进了内殿便“咚”一声跪下,也顾不得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了,伏地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嘉佑帝淡淡道:“去给朕瞧瞧那小子死了没?”

孙白龙“诶”一声,拎起宽大的袖子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起身走向那乌泱泱的臣公里唯一一个躺着的人。

方才他进殿时便注意到了,只那时不敢看,是以也不知是谁。这会定睛一看,倒是一眼便认出了是两年前那位十八岁便中状元的顾大人顾长晋。

孙白龙掀开顾长晋的眼皮瞧了瞧,又闭眼把了一炷香的脉,旋即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金针。

嘉佑帝不说话,底下的人也不敢说话,也得亏孙白龙心态好,若不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怕是连金针都握不稳。

一套针施完,孙白龙又出了一脑门的汗。所幸那位人事不知的顾大人在施完针后,到底是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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