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怪古 20
剧烈闪动的白炽灯,晃得人瞳孔生疼。
一阵冷飕飕的麻意窜上头皮,谢萦猛然回过头去。
不知何时,背后的少女泥雕脸上,那个笑容好像正在越扩越大。
如此灿烂开怀的笑容,在它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脸上,连嘴角咧起的弧度都显得异常分明,让人分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笑,并非一个固定的姿态,而是一个正在流露的动作。
在灯管滋滋作响的电流声里,谢萦听到了一个隐约的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
起初还是模糊微弱的,而后逐渐清晰起来,夹杂在接触不良的电流声中,让走廊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像是正不紧不慢地敲响的鼓点。
——那是它正在被唤醒的心跳。
在三个人屏住呼吸的视线里,泥雕的眼眶里,黑色的瞳仁正一点点地割过白色,好像这具冰冷坚硬的泥土身体,正吃力地试图转动眼珠,看清面前的景象。
这具泥雕正在“活过来”。
——听起来很荒谬,可大概没有比这更加准确的描述了。
从赤裸的脚尖开始,一种极其奇特的变化正在缓缓爬上它的身体。雕塑当然是极其逼真的,可现在它的脚底站在地上,已经能看出皮肤挤压在地面的轻微凹陷感,趾甲反射着微微的光泽,已经完全是血肉之躯的质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质地,好像在它身上留下了一层明显的分界线,而现在,那条界限已经波荡着爬上了它的小腿。
“啪”地一声,有气无力地闪烁着的白炽灯终于熄灭了。
整条走廊瞬间陷入了漆黑,只有从地下车库里传来的那点微弱的光,让谢萦依稀看清了,在自己身边,这对夫妇正充满狂喜和期待的表情。
擂鼓般狂跳的心脏静了一瞬,少女脑海里再没有别的念头。她紧紧盯着面前的泥雕,倒退了一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心在坑坑洼洼的墙壁上狠狠刮过。
——在那场车祸里,她的手心里留下过擦伤。
本来已经接近结痂愈合的伤口,被这样狠狠刮开,谢萦只觉手心里一阵火辣辣的痛。
一行细细的血立刻顺着小臂淌了下来,谢萦也顾不及更多,举起了流血的掌心,在这个地下室半开的门上用力划下了一道。
自上而下,淋漓的血延成一条弧线。
这是扇上了年纪的铁门,一半锈迹斑斑。凹凸不平的表面刮蹭着新鲜的伤口,痛得让她几乎立刻就流出了眼泪。
谢萦咬了咬牙,掌心反而加力。越来越多的血从伤口里沁出,随着她飞快书写的动作,在铁门上漫成一道赤红的、龙飞凤舞的咒符。
——蜡烛,朱砂,黄纸……
她熟悉的这些材料,此刻全部都不在身边,也不可能来得及去找。这一刻,她能用的东西,只有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东西——血。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她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此刻站在那里的东西,绝对不是死而复生的陈沅。
那种泥……
那绝不是普通的泥土,它本身并不是什么邪物,甚至像药草一样,迅速地治好了许秋冉的伤——这大概给了他们夫妇无限的信心,认为用这种泥给女儿重塑身体,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如此精度的雕塑,谢萦不相信是许秋冉自己做出来的,可是他们得到了这样一具有灵性的“容器”,却似乎对接下来的步骤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但是现在,形势绝对已经发展到了最糟糕的一种。
此刻,在她眼中,那尊散发着清苦香味的泥雕,已经变成了一座小小的祭坛。
如有实质的阴冷和戾气,仿佛一团厉风,正在这具泥土身体里左冲右突,迫不及待地要回到人间。
——这对夫妇根本没能唤回女儿的灵魂。
这样一具栩栩如生的泥土身体,在过路的厉鬼凶煞看来,显眼程度简直如同一座灯塔,谁都想分一杯羹,更何况这对夫妇大概还尝试施行了某种招魂的仪式——
现在,终于有东西得手了。
一句国骂在嘴里转了几圈,但心知此时骂人也是无用,谢萦的脸都快气青了。
鬼魂没有实体,像霄那样,能再度披上人皮行走在日光下,需要极大的机缘,和极其漫长的苦修——而现在,里面的东西轻而易举就白得了一具泥土身体,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大概正处于最兴奋的状态。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死而复生,谢萦相信,这具泥雕过不了几天就会四散裂开——可是眼下,它很快就能自由行动了。
——“你不会以为t鬼也五讲四美三热爱吧,那就该叫天使了……”
曾经随口跟兰朔开的玩笑,现在竟然成了打向自己的回旋镖。谢萦重重画完符咒的最后一笔,只觉手心火辣辣的,整条右臂都已经疼得发僵,只好用左手的小臂胡乱擦了擦满脸的眼泪。
走廊里漆黑一片,她看不清自己旁边站的是陈吉明还是许秋冉,随手一把拽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的胳膊,喝道:“那不是你女儿!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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