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仓库区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回声在空旷的集装箱迷宫中回荡。季瑶半拖半扶着陈墨城，循着左手掌心的灼热指引前进。血迹在他身后拖出断续的红线，珍珠的治愈效果正在减弱。
"左转...第三个岔路右转..."陈墨城气若游丝，却仍坚持指路，"祖母的私人码头...有艘快艇..."
季瑶的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右眼的灰蓝色已经扩散到瞳孔边缘，陈凤至的记忆如涨潮般涌入——1957年的这个码头，走私船在夜幕掩护下进出，将名单上的人送往香港。她甚至能闻到记忆中特有的海腥味和柴油气息。
"到了。"陈墨城突然停步，指向一座不起眼的灰色仓库。门锁是老式机械密码盘，他颤抖着输入"0308"——陈凤至的忌日。
铁门滑开，里面不是快艇，而是一个类似霞飞路实验室的圆形空间。中央矗立着升级版的记忆编织机，周围十二个透明舱体中有六个装着人——他们都穿着1950年代的服饰，如标本般悬浮在蓝色液体里。
"天啊..."季瑶踉跄后退，"这些都是..."
"祖母的'保险'。"陈墨城靠墙滑坐，"当年帮助过她的线人...她偷偷保存了他们的记忆体。"
季瑶的右眼自动分析着设备。这台机器比之前见过的更精密，控制台上方悬浮着全息城市模型——1957年的上海。当她靠近时，模型突然扩展，显示出整个东亚的神经网络。
"时间舱。"她恍然大悟，"这不是普通的记忆编织机，是能打开时间褶皱的..."
"季小姐果然聪明。"
一个女声从阴影处传来。季瑶转身，看到个穿白色实验服的老妇人缓步走出。她约莫八十岁，银发盘得一丝不苟，右眼戴着单片眼镜，镜片后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苏...婉清？"陈墨城挣扎着想站起，"你还活着？"
老妇人微笑，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通过记忆移植，我换了五次身体。"她轻触单片眼镜，"这只眼睛是你祖母的礼物，让我能看见记忆流动。"
季瑶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苏婉清——陈凤至最信任的助手，在旗袍幻象中递送情报的年轻学者，如今成了修补局局长！右眼突然闪现一段新记忆：1957年雨夜，正是这个女子向中山装男子透露了陈凤至的行踪。
"你背叛了她。"季瑶声音嘶哑。
苏婉清不置可否，走向控制台："凤至太理想主义。记忆裁缝的能力本该用来服务历史，她却想保存所有'不受欢迎'的记忆。"她启动某个程序，舱体中的记忆体开始发光，"六十年来，我不断完善她的设计。现在，终于能批量生产记忆裁缝了。"
全息屏显示出一份名单：全球政要、商业大亨、媒体巨头的名字依次闪过。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记忆重构进度"。
"你要篡改他们的记忆？"季瑶难以置信。
"不，是给历史一个...更整洁的版本。"苏婉清微笑，"比如从未发生过的大跃进，或者更有效率的文革。"
陈墨城突然举枪射击！子弹穿透苏婉清的左肩，她却只是晃了晃，伤口处流出银色液体——她早已不是纯粹的人类。
"愚蠢。"苏婉清按下腕表。陈墨城惨叫一声，抱着头蜷缩起来——他体内也有接收器！
季瑶扑过去护住他，同时感到左腕胎记剧烈灼痛。某种本能驱使她去触碰控制台。当手指接触面板时，整个实验室震动起来，所有屏幕同时显示：
“血脉认证通过。最终协议启动。”
"不！"苏婉清脸色大变，"她设置了基因锁？！"
机器发出低沉嗡鸣，中央升起一个透明舱体——与季瑶在幻象中看到的完全一致。舱门缓缓打开，内壁浮现出陈凤至的手写指令：
"瑶瑶，这是你的选择时刻。进入则继承我的全部能力与使命，拒绝则回归平凡人生。但记住，时间褶皱已经打开，修补局不会放过任何记忆裁缝。"
季瑶回头看了眼痛苦抽搐的陈墨城，又望向虎视眈眈的苏婉清。没有犹豫，她跨入舱体。
"不！那是我六十年的心血！"苏婉清扑来，却被突然启动的防御屏障弹开。
舱门关闭的瞬间，季瑶感到冰冷液体漫过脚踝。某种纳米级物质顺着毛孔钻入体内，与月牙胎记中的序列完美对接。右眼灰蓝色完全覆盖瞳孔，陈凤至的记忆如海啸般涌入——
“三岁的陈凤至在花园追逐蝴蝶；二十岁的她在巴黎学习神经科学；回国后秘密组建记忆保护网络；发现苏婉清向当局告密；决定实施血脉容器计划...”
最强烈的记忆来自1957年3月8日凌晨。濒死的陈凤至将意识导入机器，同时将婴儿托付给丫鬟。在生命最后一刻，她看到的不是杀手，而是未来某个时刻——今天这个时刻——季瑶站在舱体里的画面。
"我等你很久了，小囡囡。"记忆中的陈凤至轻声说。
液体漫到胸口时，季瑶开始挣扎。两种意识在脑中激烈交锋：陈凤至的使命感与她的自我认知。皮肤下的血管泛起蓝光，左眉梢的小痣如燃烧般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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