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吴虞正在气头上, 转身拂袖欲走,听见身后的动静错愕地回头。
有人落水,她出于本能地伸出右手, 映入眼帘的却是苏云华仰着跌入池水,惊恐地望着她。
“吴姐姐,我知道贵妃娘娘属意你为宁王妃,你便见不得宁王殿下待我优厚, 可你也不能推我入水啊!”
“我,我可没碰你!你胡说什么!”吴虞的手僵在半空中,恼怒取代了错愕, 她总算知道这个苏云华为何莫名其妙对她说那么多挑衅的话,此人打的竟是诬陷她名声的主意!
一阵气血翻涌,吴虞险些也气得栽倒, 虚扶着额头缓了缓神, 她朝对岸喝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快喊人把她捞上来!”
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名门贵女退散开来,萧氏身边的赵妈妈听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一看自家大姑娘泡在水里冻得面目发白、狼狈不敢, 当即抓了两名洒扫的小厮过来。
那两人也不通水性, 索幸苏宅清贫简朴,连鱼池都格外浅, 两人在岸上伸出长长的竹棍把苏云华拉上岸, 赵妈妈立即将厚重的披风裹了上去。
一众宾客这才凑上去嘘寒问暖,苏云华没说话, 带着惨然一笑, 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后院换衣服去了。
倒是赵妈妈恶狠狠地瞪了吴虞一眼, 放下狠话:“苏家门第不高,比不得国公府金贵, 却也容不得旁人踩在头上撒野。”
吴虞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宾客们三两成群以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有人半掩着脸与友人小声议论,仿佛在指责她行事恶劣、恶毒善妒。
吴虞是齐国公府唯一的千金,自小受长辈疼爱,同辈兄弟也都格外照顾她,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尝到含冤受辱的滋味,竟是百口莫辩!
她愤然摊开双手试图为自己辩解:“刁奴慎言!我根本就没碰到她,苏云华跳下去的时候我甚至是背过身去的,天地可鉴,你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长眼睛吗?”
周遭众人神色尴尬,三三两两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别过脸去,晓说峮寺贰2二五九一斯弃搜集本纹上传对吴虞的质问置若罔闻。
苏云乔倒是看得仔细,吴虞是被冤枉的。但她很清楚,即便她此时站出来为吴虞辩解,其他的人依旧会保持沉默。她的声音太小,不足以撼动苏云华精心设的局。
远处传来一阵凌厉的责骂声,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陆续散开,苏云乔擡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萧氏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赶了过来,赵妈妈见状当即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我听说华儿落水了?如今入冬了,那池子该有多凉啊?可怜我的华儿年纪轻轻受这样的罪,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苏云乔隐没在人群中,萧氏未曾注意到她。但她听萧氏这样焦急近乎口不择言的架势,想必是苏云华又擅作主张了。如若萧氏一早知道此事,必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落下病根”这种话。
“大娘子稍安勿躁,奴婢已让人送姑娘回去更衣了,也让人去请了大夫,姑娘福泽深厚定会无恙的。”
赵妈妈劝慰了几句,眼神便扫向不远处的吴虞:“奴婢未能亲眼目睹事情经过,但听众人说起,姑娘落水前与吴姑娘在一起,落水后还质问了吴姑娘……”
苏云乔走上前打断了赵妈妈接下来的话。
“长姐不慎落水时,吴姑娘确实在她身侧。但我看得真切,当时吴姑娘背过身正要离开,恐怕没有注意到长姐遇险。即便吴姑娘当时反应迅速拉她一把,以吴姑娘这样轻盈的身段,结果不过是两人一起落水罢了。”
她语速不疾不徐,语气越是强硬,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她从李长羲那儿学来三成气势,已经足以震慑赵妈妈这种狗仗人势的管家婆。
萧氏眉头紧锁着,缓缓将视线投向这个出嫁后宛若脱胎换骨的庶女。
她不得不承认,当初为了华儿的前程,她亲手将苏云乔送上了不属于她的高度。
这个庶女从小就沉得住气,也善于隐忍,像藏在暗处吐着信子的蛇,她不是真懦弱,她只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爬上高处伏击。
当初真不该留下她。
苏云乔不清楚萧氏在心里怎样编排她,可以确定的是,萧氏应当恨极了她。否则,那双带着岁月痕迹的眼睛里增益寒光闪烁?
她轻轻勾起唇角,极为理智地说:“长姐骤然跌落水中受到惊吓难免口不择言,但吴姑娘到底是苏家的客人。未及时救援主家这种事情,实在怨不到客人头上。”
苏云乔的话音落下,赵妈妈怒目圆睁恨不得将她瞪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此时她已经死了十数回。
她毫不示弱地回应赵妈妈的目光,严肃地嘱咐道:“往后府里管事多留个心眼,将这些容易打滑害人跌倒的池岸都围起来吧。”
如此居高临下的口吻让赵妈妈的脸色更为难看了,萧氏的眼神也逐渐染上霜色。
萧氏道:“世子妃难得回来一次,在宴席上吃好喝好、宾主尽欢才是最要紧的。至于修葺围栏、打理池塘这些内宅琐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世子妃休要信口雌黄。”
一道尖声细语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女子一身凛然正气,话锋直指苏云乔:“云华方才分明意指吴氏推她落水,怎事情经世子妃转述,竟说成是云华自己失足跌落呢?您这番话恐有避重就轻、颠倒是非之嫌!”
苏云乔打眼一瞧便觉眼熟,今日从第一次步入花厅开始,这人就一直贴在苏云华身边,态度极尽谄媚。她虽不知这位女子是哪家的千金,但可以肯定此人出身不高,否则她怎会低低声下气地攀附苏云华?
苏云乔似笑非笑的看向她,直看得那名女子心虚畏怯,朗声问道:“齐国公府是清流门第,陛下与贵妃娘娘都曾夸赞齐国公德厚流光,还屡次嘉誉吴姑娘贤德恭俭。你口口声声诬她推人落水,敢问你们之中有谁亲眼瞧见了?依姑娘的意思,难道陛下与贵妃都识人不清、看错了吴姑娘的为人?”
那女子等式涨红了脸不敢应声。
“好了,世子妃莫再咄咄逼人了。今日是你父亲大喜之日,这事就让它过去吧。”萧氏沉声开口,打定主意要结束这场闹剧。
她转眸掠过吴虞,微乎其微的笑意不达眼底:“吴姑娘是苏宅的贵客,别因此受到惊吓扫了兴致才好。”
围在池边的人群渐渐散开,吴虞默默跟在苏云乔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较为清静的长廊中。
“方才多谢世子妃仗义执言。”吴虞垂着眸子,端端正正向苏云乔福了一礼。
苏云乔定住脚步回头看她:“不必谢我,我凭良心行事也只能解眼前的局,并不能替你证个清白。人言可畏,吴姑娘好自珍重。”
她的语气透着疏离,幸好吴虞只是单纯道声谢,并没有因为一场闹剧对她突然热情。
回到前厅,宾客大多已经落座。苏云华也回来了,她换了身衣裳,上身添了件夹袄,面上气色稍显惨淡,眼神却始终骄傲得像只花孔雀,享受着周遭客人的关怀问候。
午间华宴的菜式很是丰盛,苏云乔也是听了周围人的交谈才知道,萧氏为了今日这场寿宴花重金请来了同泽楼的大厨。其中有几样是同泽楼的招牌菜,平日在店里都是限量的,客人想尝一尝还得靠抢。
丝竹管弦声悠扬悦耳,这般和乐的氛围中,赵妈妈忽而一脸喜色从外边进来,在萧氏身侧低语了几句。
萧氏惊喜:“当真?”
苏承宗被一众宾客轮番敬酒,这会已有醉意,听见萧氏的惊呼,眼神扫了过去,大声问:“怎么了?”
萧氏笑盈盈道:“宁王府派人来道贺,贺礼就在门外,官人何不请人进来喝上一杯酒沾寿星的喜气?”
此话一出,席间哗然。
苏承宗的醉意突然散了,清明的目光中闪过几分不悦。
世上岂有王爷给臣子祝寿的道理?他苏承宗宦海沉浮数十载,既未立过奇功,也无显赫名望,宁王向他这样的平庸之辈道贺,简直是将他架到火上烤!
明人眼里都看得出来,宁王是在为苏云华撑腰。可他二人之间无名无分,宁王甚至不曾许诺给她名分,就这样高调地与苏家往来,闹得人尽皆知…他一个王爷自是没什么损失,云华的清誉怎么办?
苏承宗嫌恶之意溢于言表,萧氏却无视了他的反应,一挥手让赵妈妈将宁王府的人请进来。
两位身形壮硕的男子擡着木箱子走上前,放下沉重的木箱,拱手齐声道:“小人代宁王殿下恭贺苏大人高升,祝愿大人寿比南山、福泽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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