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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1 / 2)

第 135 章

燕卿白的府宅庭设, 一如他的人一般清和闲雅。初见朴素,仔细观来颇有清趣,看得出来燕卿白煞费了一番苦心。

早有侍女迎着她进了厢房, 进门先见一地的月色, 半墙的竹,蕉叶匾悬于粉壁,用粉石金涂墨在黑漆上,雍雅从容,却不落俗套。梅窗上罩着的纱窗倒是别出心裁, 上面绘了花鸟,侍女秉烛点了灯, 望那窗时光彩相照, 栩栩如生, 亦与元宵观灯一般有趣。

床上新晒好的素帐棉被,看着便十分宜人睡眠。床头搁着个三脚架子的托盘, 上面供着粗瓷瓶花——一枝含苞带露的梨花,雪雪白白,簇然可爱。

院中并无梨花, 但不知是谁从屋后的路上,采撷归来, 珍而重之的放在瓶中供起的。

林沉玉笑向伺候她的大丫鬟文茵道:“这梨花摆的好看,劳文茵姑娘用心了。”

侍女文茵也与林沉玉寻常所见的大户人家的下人不同, 打扮的端正大方, 举止得体,无一丝一毫冶容妖媚之态, 相处着也十分舒心。

下人什么德行,往往主人便是什么模样。燕卿白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

文茵摇摇头:“这梨花,文茵不敢居功,因为并非是文茵所摘的。”

林沉玉微愣。

文茵低眉轻笑:“用心摆放的花,自然是有心之人采来的。”

天知道燕少爷为了安顿这位姑娘,从昨儿开始忙碌,明里暗里做出来多少努力来。

不待她反应,文茵便悄然退出了林沉玉房内,道一句夜梦吉祥。

*

这被褥实在软和舒服,可林沉玉却没心思去躺了,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用镇纸压在了显眼的地方,然后拿起随身携带的刀,背在背上。

手摸着冰冷的刀柄,她忽觉得有些悲哀。

故剑如妻,实在难离。

她自入江湖以来,便是一人一剑,她与吟霜两相为依,闯出了天下第一的威名。

可她到如今,丢了剑,也失了名。

她的爹娘,征战半生,血洒边关十五载,如今眼看将近知命之年,正是退居安乐,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被逼到不惜假死,冒天下之大不韪重募兵马重整旗鼓的地步,很难想象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林沉玉隐约猜到爹娘要做什么,那两个字太过沉重,她说不出口来。

林沉玉清楚,她娘并不是贪功而上,希求造反之人。否则当年秦家军正炽盛时,她完全可以直接拥兵自重,杀上京城斩了顾螭,自立为王。当时她手下的秦家军号称精兵十万,从卒无数,坐边关守九大重镇,将南朝捍的堡垒森严,形成了边关最牢不可摧的防线,外敌皆望之叹息。那西北之上的狼庭猖狂了百年,屡年侵扰边境,竟是被打的一退再退,十年间偃旗息鼓,不敢来犯。

后来顾螭登基,正是君权薄弱之时,他专用外戚,与霍家交好,在霍皇后的怂恿下也忌惮起了秦虹的兵力,起了夺权歹心。

秦虹奚俟他旨意?她那时正怀着林沉玉,在家中骂了一句“无知小儿,竟自毁万里长城!”便策马到了京城,将虎符扔给了顾螭,扬言从此告老还乡,移居海外,和南朝再无交集。

那可是数十万的兵权,她说交便交,无一丝眷恋。

秦家军的旗帜被压到箱底,换上顾螭扶持的霍家旗号。十几年战功赫赫,她娘只得了顾螭的一杯酒,和一句假惺惺的“敬元帅归田。”

从此,十万精兵齐卸甲,再无一人征战随她。

爹陪着娘回到了更九州,正是在路上,生下了她。

秦虹说起来那段往事就会笑:

“你哥哥是我在军中生的,生完便听见了你爹战胜归来的号角,彼时黄昏,残阳照进窗里,我就给你哥起名浮光;你是我卸甲归田时,在江上生的,那天夜里月色沉沉黑咕隆咚的,稳婆把你一抱出来,你嗷嗷一嗓子,把月亮都哭精神,从云朵里伸出头来瞧你这个小丫头了,那月亮明晃晃的一轮映在江面上,好似一块玉沉进水里,干脆你就叫沉玉了。”

爹娘卸甲归田已多年,虽然时不时出山救急,可总体来说还算是清闲。

可如今,到底是什么把她爹娘逼到了举兵造反的地步,林沉玉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现在一定陷入了极为痛苦极为难堪的处境。

她的假死,指不定也是爹娘所安排。只不过爹娘将她摘了出去,让她改头换面在梁州定居,和澹台一处等待着消息。

他们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群裙寺贰二贰五九衣四七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林沉玉如今知道了真相,怎么还能开心的下去?她到底不放心,为了爹娘的安危,又为了边关百姓——尤其是看见她娘的那句轻飘飘的“屠城”后,她整夜难眠,寝食不安。

最难受的是,对于这烦恼,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即便打碎了牙齿,她也要和血吞下。

她怎么敢告诉别人,爹娘在招兵买马,企图谋反?

即使亲密如燕洄海东青,她也不敢吐露半句真心话。

林沉玉叹了口气,等待后院的人们都静了下来,才收拾好行囊挎在肩上,准备离开。

忽听得床下,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

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响起:“挖通了吗?”

“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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