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梦
“没起来”“发烧”“管他”又死不了”“滚”“你儿子”
身上忽冷忽热,仿佛被人在睡梦中暴打了一顿,浑身泛疼,迷蒙的音符在耳边旋转跳跃,止不住往脑子里钻,伏泽费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擡不起薄薄的一层皮,似乎有人进来了,往额头上贴了条温凉毛巾。
声音忽远忽近:“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烧了呢,肯定是你昨天惹的,瞅瞅这伤,这瘦得呦,亏你个王八蛋下得去手!”
那人嗤笑了下:“放屁,怪我?还不是你昨天给叫的,没听见你儿子后来又去冲澡啊,没看见这连房门都忘了锁啊……”
紧跟着是一阵肆无忌惮,毫无收敛的调笑,似乎有什么摸了上来,伏泽紧蹙着眉,紧闭的眼皮费力鼓动了动。
伏泽根本顾不上去掩饰什么表情,因为他现在已经足够脆弱难受了。
“他小时候还不会这样”“这不是长大了吗”
“这深邃的眼窝,啧,这立体感,还有这削薄的嘴唇,肯定很适合接吻”
“怎么,对着他这张脸,你该不会心动了吧”
“滚犊子!不过你还别说,这简直比电视里那些明星还好看,肯定很讨小姑娘开心”
“可惜,他生错了地方。在别的地方也许是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但我现在见到他就想揍。长成这样,一看就不是老子的种!瞧你这痴汉样,想勾就勾呗,立什么牌坊啊,以前又不是没见你搞过——”
话音未落,伏泽听到一清脆的巴掌声。
“伏鸿德你奶奶个腿!我风流归风流,可没你这么恶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上头那谁的勾当,吃自家儿子的血馒头很开心是吧?离婚!赶紧的,我要带伏泽唔唔”
脸盆被“哐当”踹翻,挣扎叫骂声逐渐离远了点,紧随其后的又是某些少儿不宜的细碎动静。
伏泽恍惚记起了掩埋的那些碎片。
沈映梦的确没那么恶心,好歹坚守有自己的底线。但她那些‘朋友’‘客人’可就未必了。
他曾不止一次被‘挑逗’过。
来自成年人那些逗小孩的恶趣味,善意的、恶意的、瞧着有趣闹着玩的、真想搞一起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交织在一起,年幼的伏泽是真的分不清。
从最初的羞涩慌乱、不知所措,渐渐变成后来的被当面脱衣调戏依旧能面不改色推开就走,伏泽目睹数不清爱情最荒唐的场景,一次次冲击下,没人会不麻木。
没有人。
伏泽浑浑沌沌地想,原来,这样的自己,还会再喜欢上人啊。
隔壁的咿咿呀呀又开始在眼前打转。
劣质呛人浓烟混和着香水扑面而来,伏泽捂住鼻子,呼吸道连带着肺烧得慌,止不住咳嗽,纠缠的两人骤然停顿,飘了过来,他被抓进去,周围突然一堆人围了过来,一会儿是张口狰狞的大嘴,一会儿是银铃般的调笑。
脖子被毛茸的尾巴勒住,吊起,双腿悬空着不停挣扎,浓浓的窒息感蔓延开来,轰隆一声巨响,房屋震裂墙皮刷刷往下掉,尖叫声此起彼伏,伏泽被扔下,围着他的所有人变成狐貍四下乱窜,伏鸿德那张脸突然出现在前方,对着他咧开巴掌大的缝隙,一口咬过来。
下一秒,伏泽堕入无边深渊,失重感袭来,一阵心慌后,他脚底黏糊、落不到实地,身后有人扣着头皮,强迫他仰头看去,他从亮光中窥见一辆疾驰的列车,熟悉的脸庞翩若惊鸿,眨眼不见踪迹。
他听到伏鸿德的狂笑,周遭发臭的淤土泥石流般倾倒下来……
各种梦境翻滚而来,头脑陷入一片混沌,伏泽神色有一丝痛苦,他不自觉抓紧了床单,干燥的嘴唇开合:“不,不要……别走……”
“怎么还没醒,这孩子,哎。”
沈映梦过来换毛巾,她特意取来个勺子,端了碗温水坐床边,学着电视剧里人那样,舀了小瓢凑他嘴边,小心渡了进去。
喂了会水,她抽出体温计一看,吓了跳,扭头大喊:“伏鸿德!家里的药呢?没有?没有你不会去买吗!你个王八蛋还不快拿过来,录像录像光顾着录像!你想他死是不是!!”
“酒精!你个夯货!你拿个酒来有屁用啊!”
“又不是不能用,爱用不用!”
伏泽快淹死了。
天空一直在电闪雷鸣,耳边嗡嗡的,底下有什么东西拽住他往下拖,他挣扎着想往上游,却徒劳无功,水流从鼻息涌入。
千钧一发之际,悦耳的叮叮声突然出现,起初很小,渐渐如玻璃碎裂般席卷开来,触碰到的世界仿佛被一帧帧按下了暂停键。
床头的铃声响起。
伏泽乍然睁开眼,下意识篡住胸前的这只手——
伏鸿德单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掀开被单,似乎正准备把他衣服给拽去。
“日!!”
伏鸿德被吓一大跳,用力抽出手来,就想一巴掌挥过去,可对上伏泽那眼神,心底却莫名发寒,“看什么看!”
伏鸿德一收手机,转身就走,正好撞到端碗过来的沈映梦。
沈映梦骂了句伏鸿德不长眼,进来看到伏泽醒了,她明显很惊喜:“你终于醒了啊,我刚说给换碗药来着,那个王八蛋不小心把之前那碗给弄翻了,真的是,快来,把药喝了,待会给你换下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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