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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尽(1 / 2)

有时尽

宏元十二年二月春,万都烟柳繁盛,炮声鼓声中,大周唯一的长公主丰安嫁与时年弱冠的段家长子段兴澜,帝喜,大赦天下。

百姓皆言这是郎才女貌,天赐良缘,是顶好顶好的喜事,可知道内情的都清楚——长公主是不愿意嫁的。

原因无他,长公主有位相伴长大的竹马少年郎,二人两情相悦,却顾忌着身份有别,始终没有表露心迹,那少年亦不曾上书求娶。

少年并非出身小门小户,只是宏元帝早年尚武,他祖上却世代从文,万都之内,比不得当时如日中天的傅家,也不如韩陆那般根基稳固的世家,只堪堪算是位及权贵之列,自是不及西南段家那时手握兵权,是傅沈之下名头最盛的权贵,长子段兴澜更是年少成名,撑起段家一代荣华。

鲜少人知,赐婚那天丰安在紫宸殿跪了一日,最后还是接了赐婚圣旨,而后再没出过寝宫。

三日后,少年请辞御前,弃文从武,转道去了军中。

丰安大婚第二日,少年奉旨离京远去边疆,两人再未见过。

成婚后,丰安和段兴澜看似和睦,维持着夫妻和平,却又隔着一段距离,始终不曾跨越,彼此之间客套至极。

段风辞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他的降生其实只是个意外。

段兴澜长于边地,赐婚后因着种种原因,他一直没能见到丰安,宫中人也对丰安与那少年之事避讳甚多,是以到了成婚那日段兴澜才知道,丰安原有一位心上人。

段兴澜不愿强求,却迫于圣旨赐婚,堂已拜过举国皆知,他不能去打天家的脸。加之那时丰安不愿和离,两人达成统一,就此做起了表面夫妻,一做就是数年。

后来那位少年战死沙场,丰安心结难解,段兴澜亦是恰逢至亲离世心绪难平,两人借酒浇愁,不想生了意外。

事后,段兴澜心有愧疚,送遍平南关所有能送的东西做赔礼,却始终不敢去见丰安,两人连表面的和睦也再维持不住,成了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直到丰安被诊出有孕。

因着段风辞,两人接触渐渐多了起来,慢慢地回到从前相敬如宾的样子,只是各自仍心有隔阂,即便在年幼的段风辞面前,也掩饰不住那份若有似无的尴尬与疏离。

段风辞年纪虽小,却也有所察觉,知道自家母妃和父王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恩爱。

段兴澜军务缠身,虽已尽力多留在府内,可更多时间里,段风辞还是只由丰安陪着识字习书。

许是因为丰安孕时心思郁结,段风辞出生后一直身体不好,丰安仔细看顾着,却还是难以周全,不免出些岔子。

某次段兴澜回府,便恰巧赶上段风辞生病。

丰安忧心不已,段兴澜亦是心急如焚,找遍西南才终于遇上孟丘山,将之带回府中。

两人那日也不知是谈了什么,段风辞总觉得,就是从那日开始,他的父王和母妃之间隔着的那堵看不见的厚障壁悄无声息破开了一道口子。

后来两人的交际更多,段兴澜离府之时,丰安也偶尔会带着段风辞去门口接人。

无一例外,都是以他为借口。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几月。

宏元二十四年春,段兴澜伤重回府,孟丘山在他院中一连忙了三个日夜,下人进进出出,整个府都揪起了心。

自始至终,丰安没去看过一次。

那时候,避开所有人站在院子外的段风辞看着自家母妃脸上难以遮掩的担忧,拉着人问道:“母妃明明很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父王呀?”

丰安本还在怔神,听了这话,她低下头看着段风辞,默了良久。

丰安轻轻抚过他的头,重新将视线落回灯火通明的院子处,像是在同他说话,也似乎只是出神,分明也没流泪,却叫段风辞看着便觉难过。

她说:“辞儿,母妃……并不想这样。”

当时的段风辞还不知道丰安所说的是什么不想,丰安也没有再说下去,在那院外站了许久后,她便带着段风辞回了自己院中。

之后丰安和段兴澜似乎又谈了几次,不知是从何日开始,两人竟真的开始好好过日子,像寻常夫妻一样。

这事也就渐渐被段风辞抛在了脑后,直到段风玉出生那年丰安难产,段兴澜在门外守了一日一夜,他才从段兴澜糊里糊涂说的话中知道,那时候丰安说的不想是指不想担心段兴澜。

她怕自己真的输了,怕自己没守住那颗本已死透了的心。

段风辞慢慢地知道了两人间所有往事,他不认为段兴澜该受,也不觉得丰安错了,他只是觉得,下旨的人不对。

即便那时段兴澜和丰安交心,段风辞依然觉得,宏元帝那道旨下错了。

如若丰安没有喜欢上段兴澜,这又将是怎样的一生?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天子之命,错了也是对的。

不过他很庆幸,至少丰安和段兴澜真的破除了那道隔阂,他再也不用看着丰安那样纠结,那样徘徊犹豫,至少平南王府再没有逢场作戏的假夫妻,他有了真正的家。

唯一缺憾的便是他身子依旧不好。

不过他也不甚在乎,比之一家和睦,这也算不得什么紧要的事。

十岁那年到万都,宏元帝叫走段兴澜和丰安,段风玉年纪还小,便被人一同带了去,他则被人领着留在席中。

他觉得闷,就一个人出去四处走走,不成想却被人推倒在地。

幼年在西南时,段风辞其实并不爱习武——他总觉得舞刀弄剑的不好。丰安不管这些,段兴澜也没那么多时间教他,他便总拖着没好好练。

那日冲出来挡在身前的身影,虽然不得章法地舞动着树枝,虚张声势吓唬着人,却真的叫他起了心思,觉得似乎学一学也挺好。

他看小姑娘个头比他高,下意识就管人叫姐姐,后来再次遇到,被带着在各处玩,渐渐熟悉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个。偏那时的沈时安不愿意改口,仍旧一口一个“小娃娃”喊着。

他也不恼,随着人喊。

只是他心底却悄悄较起了劲,觉着自己没出息,更打定主意该要回去好好练,起码不再让小姑娘挡在自己身前。

于是回到西南后他便缠上段兴澜,认认真真学起了武,想哪日再见时挺直腰杆,让人心甘情愿换个称呼。

练武之余,他心里惦记着这个算不上妹妹的妹妹,又知道卫国公沈毅的岳丈江成蹊辞官后居于平州安养晚年,他便时常去平州拜访江成蹊,一来二去,就同江忱熟络了起来。

段风辞想过会和沈时安重逢。

那应该是在万都,或许仍旧是元夜宫宴,已然长大的小姑娘和他再次碰面,也许还记得他幼年的窘迫,会出言调侃几句,然后彼此来往几次,他们会成为关系还算不错的兄妹,保持联系,各自南北。

后来的一切其实都在他意料之外。

第一次真正见到沈凌,段风辞就觉得这个姑娘不近人情。不过宫里的人似乎都是如此,也不奇怪,只是这姑娘年轻了些,还拖着一身稀奇古怪的病。

江宅时得知沈凌便是沈时安,他惊讶喜悦之余,更多了一分疑惑——从前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而后相处,简单了解沈凌的身体状况,看到她像是吃饭一样日复一日服药,段风辞更觉得难过。

他想起那年还未分别时,沈时安坐在自己身边满面笑容说:“没关系啊,我身体好,我把我的健康分你一半,你不就能好起来了。”

儿时戏言,怎料一朝竟成了真。

段风辞带着这份疑惑和某种不知何时生出的心疼靠近沈凌,知道了她想做的事,知道了她在京中的处境,也得到了那个疑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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