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我们不算离婚,我们应该是异地分居。◎
距离那天和徐明恒谈话过去一个多月, 周云川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和梁招月的关系。
事情没个头绪的时候,他就喜欢用工作来麻木自己。
对他来说,工作是唯一一件他能全局掌握, 就算再头疼困扰也能想出办法解决的事。
感情不然,这方面是他一直以来的盲区,以前没想过触碰感情, 也就无从谈起和了解。如今经历感情的失败, 而且还是经由他一手促成的情况下, 周云川第一次觉得棘手。
这种棘手是无奈的, 是毫无解决办法的。
不仅没有模版能让他借鉴,与此同时他身边也没有学习的例子。
他的几个朋友里, 感情方面算是顺利的只有姚崇景一个,但姚崇景的情况不同, 他和姜瑶从高中起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两人的感情一直断断续续, 哪怕是吵得最凶, 闹得最狠的那几年,只要姚崇景稍微一低头,姜瑶那边还是有退路的。
但他和梁招月的情况不同。
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就连变质时,他和梁招月的感情付出都不是对等的。
更不用说,梁招月的性子是那么决绝烈性的一个人。
如若被梁招月爱上并离婚的人不是自己,说句实在的话, 周云川很喜欢她的性子。
愿意的时候飞蛾扑火般投入,不愿意的时候, 拍拍手起身一去不回头。
或许, 有人会说这样的性子太过极端。
周云川却觉得这是一种自我的潇洒。
付出时倾其所有, 放下时轻描淡写。
但是如果这种潇洒是针对他的,那他也由最初的欣赏喜欢转变成现在无可言说的苦楚。
毕竟被浓烈情感包围在意过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就此被丢下。
每每这种时候,周云川就在想,那时轻易答应梁招月离婚是不是一种错误。
这种想法甫一冒出,随即又被他推翻掉。
她那时已经决意离开他,而且是非走不可,强行将人留下来,两边再彼此折磨不得安生,不是他会做的事。
而他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因此,梁招月获得自由,可以自如追求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而他迎接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困苦折磨。
就是在这么焦灼无可解决的状态下,周云川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让他前去港城一趟。
电话里,母亲并没有说找他过去所为何事,以前这种时候,周云川总会问清楚,因为父亲周霁华知道自己叫不来他,所以便通过母亲来找他。
这次,周云川却没有询问的心思了。
现在对他而言,父亲周霁华已经不是那么面目可憎的一个人了。
他依旧厌恶父亲,却在这种厌恶中,他逐渐向父亲的某些行为靠拢。
周云川处理了手头上几个比较重要的事,随后分配好工作安排,他挪出一周的时间在港城停留。
飞机在港城机场着陆,从机场走出来的那一刻,周云川不禁想起半年前在这到梁招月的场景。
原来时间过得是如此之快,距离上一次见面竟然足足过去半年有余。
而这半年的时光里,他困闷难为,过得水深火热;梁招月在深城却是过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资本市场随着注册制这一改革方针的宣布,又开始鲜活起来,作为科创板及注册制下第一批申报的企业,每一家券商投行都想在这历史时刻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梁招月所在的银海证券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过银海证券那边发来的文档,她的行程可谓不是满满当当的,拜访客户、参加酒席应酬,她几乎是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尽力而为不够,要全力以赴才是。
她就是这么认真的一个人,只有一丝机会,她就会紧紧抓住不放。
对待感情和工作,她就是这样的一个态度。
可是工作不会让她失望,选择权都牢牢握在她手中。
感情却不是。
周云川想,他们的那段感情她一直把选择权放在他手中,然后一次次试探,最终她试探得累了,也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她便收回选择权,彻底远离他。
去往母亲住处的路上,司机安静开车,周云川坐在后车座,望着窗外。
他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两人在一起经历的第二个元旦,梁招月曾问过他,要不要来港城来看望母亲。
那时他怎么答复来着?
他好像说不用。
这一不用,倒是一语成戳,现在无论他什么时候来看母亲,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前来了。
思绪万千,时间悄然而过,没一会,车子在一栋小洋楼面前缓缓停下。
周云川下车,站在门口望着这栋小洋楼许久。
他憎恶父亲对感情的不忠,非要脚踏两只船、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搞得这般支离破碎,却做出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模样。
可当他自己面临感情的失败,这时候,他又在想,这里是不是父亲能留住母亲最后的地方了?
他看了许久,久到屋里的人察觉他的存在,出来查看情况。
历经一年多的休养,母亲的脚和手已经恢复完好,只是年纪到底上去了,伤筋动骨的事想恢复到身体原本的水平,实在有些难度。
她站在门口朝这里看了一会,知道是他到了之后,走下楼梯,要往这里走来。
屋里父亲拿着衣服追出来,帮她披上,扣好中间的纽扣,然后牵着她的手朝这边走过来。
这幅画面看着莫名温馨和谐,倘若不去计较这风平浪静下的那些龌蹉,周云川会觉得,这样从年轻互相扶持到年老的爱情,是会让人羡慕而向往的。
可惜父亲一手捣毁了这样的美好。
就像他一手造成自己和梁招月的离婚一样。
这点,他和周霁华是一样的。
犯的错误截然不同,但结局却是无一例外的自作自受。
父亲和母亲来到面前,孟望夕看着他,说:“怎么到了都不进来,在想什么事?”
周霁华也看着他。
周云川第一次没有对他冷眼相待,他只是目光平静地划过父亲,落在母亲身上,说:“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
孟望夕知道他爱工作如命,很是感慨地说:“工作的事先放一边等你回去再处理,现在回来了就不要再想了。”
周云川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嗯了声,有种疲惫过后的认命。
孟望夕和周霁华都有些意外。
一方面是从前只要周云川一过来,周霁华也在的话,他大概会就此离去;另一方面则是,他个人相当排斥把来这里说成是回来。
回来通常指的是回自己的归属地,比如家。
周云川从没把这里当成家看过,相反,他一直认为这是困住孟望夕的牢笼。
可这次,两方面的担忧都没有发生。
但孟望夕和周霁华也明白,他现在离婚了,还是被离婚的一个状态下,恐怕他的心思都在离婚一事上。而且人经历过感情的折磨,在里面走过一遭,很多心境都会发生变化。
孟望夕和周霁华相视一眼,最终由孟望夕说:“家里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先吃饭,其他事等会再说。”
周云川点点头。
三人进屋。
饭桌上,孟望夕没怎么动菜,而是看着他吃,见他盘里菜没了,或是汤快喝完了,她随即就帮他补上。
周云川不习惯这样被照顾的感觉,除了这些年他和母亲的生疏,还有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熟悉感。
以前只要他工作加班晚回家,梁招月总喜欢坐在他对面看他进餐。
那会他说这样被她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她却说这是监督他好好吃饭,免得他应付了事,搞坏了身体。
她不止看也会做,比如帮他夹菜,舀汤。
或许是这样的事情后来发生过太多次,他倒没有先前那些自以为的不自在,相反他是喜欢她陪自己吃饭的,哪怕是看着也算好。
那样万籁寂静的一个深夜,有人陪他吃饭,对他嘘寒问暖,是他工作繁忙一天下来的最好抚慰。
可是这样温馨的日子,最后还是被他弄丢搞砸了。
现在看着母亲眼底满是关切的样子,周云川喉咙越发苦涩,一桌精致可口的饭菜,就这么没了滋味。
见他吃了没几口就不再动筷子了,孟望夕以为是饭菜不合口味,说:“是吃不习惯吗?我让阿姨再另外做几道菜?”
周云川说:“不用,够了。”
一旁默默不作声的周霁华忽然说:“是我坐在这里让你吃饭不自在了?”
换做以前,这话一出,两人八成是要吵几句才肯罢休的,今天周云川却只是极为宁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说:“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周霁华挑眉,看了眼孟望夕,孟望夕朝他摇摇头,意思是有事等会再问,先把这顿饭吃好。
三人像今天这样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场景,自从那年被周云川撞破自己在外的那些破事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周霁华再怎么不识时务,也知道这种时候他要做的便是闭嘴当个透明人。
父亲关心儿子这般寻常的事情,不适合发生在他和周云川身上。
想必周云川也是这么想的。
他今天能如此平和,不过是现阶段他被自己的事搞得心力交瘁,一旦他恢复过来,他们父子的关系依旧紧张。
想了想,周霁华还是让阿姨多做了两个菜。
吃过饭,三人在客厅坐了一会,随后各自上楼休息。
周云川这一觉睡得实在沉,径直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醒来。
这一年多以来他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的觉,那会总觉得解开梁招月为何要离婚的困惑后,他会睡得踏实舒服些,不曾想,知晓真相之后,那才是他真正失眠的开始。
失眠最厉害的那段时间,他甚至去看了医生,企图借用外力来迫使自己入眠,却是徒然无果。
他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他靠在床头醒了会神,拿过旁边桌子上的遥控器,拉开窗帘,没一会,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帘推开的缝隙泄进来。
起初是小小的一束光亮,随着窗帘向两边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照射进来的阳光也从原来的一小束,变成了一大片。
光亮实在刺眼,周云川擡手挡住双眼,适应了好一会,这才放开。
阳光照在身上,温度极为舒适。
这样美好的一个上午,如果梁招月在这里的话,她应该是极为欢喜和兴奋的。
她那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大概会因为这些阳光开心上老半天,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趴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的模样。
周云川想着,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孟望夕,问他起来了没有,需不需要准备他的午餐,还是要晚会再做准备。
周云川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一边掀起被子下床去给孟望夕开门,一边苦涩一笑,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想她而已了。
幻想她在自己身边时,那大概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他也只配这样了,多让人无奈又无力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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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周云川停留的时间有些长,孟望夕和周霁华看着难免觉得哪里不安。
好在周云川的状态还算不错,每天早起晨跑,中午在书房看书写字,傍晚了再去外边走一圈,俨然一副度假休憩的模样。
见他这样,孟望夕也不好和他说事情,一直等到他留在港城的第五天,知道他大概也快回北城了,才说了此次找他过来的事。
孟望夕说:“你奶奶和我说你这一年多以来过得不是很好。”
周云川反问:“您看我像过得不好的样子吗?”
她认真打量了他许久,说:“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随后她给他斟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说:“以前来你每一次过来,虽然每次都是心情沉重,大多时候你会和你父亲吵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可是那时候你眼里的光芒至少还是在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照过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从前那种意气风发坚定的东西了。”
周云川说:“可能是我最近事情太多,没休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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