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退让处犹未心甘
他把这些话给说完,大步就往屋外面跑,谷梁初刷地立起,看见哭倒在脚边的吴江又顿住了,狠狠沉着脸道,“师兄追吧!”
郭全人已蹿出门外,只传回来一声答应。
谷梁初面色难看地背转身去,“梁健跟着去瞧情形,回来告诉。”
梁健亦出门了。
谷梁初负手伫立良久,终于又对谷矫说道,“总不能眼看着捷远认下欠谁的债,你去吩咐留在南边的人,能抢出他的妹妹就抢出来,如若实在抢不出活的,也莫留着给人侮辱,尸首也要送到王庄里来,给她哥哥守着。”
谷矫的面色亦很不好,闷应出门。
谷梁初这才侧身垂眼,冷然看向跪在地上的吴江。
吴江全没料到还有生机,甚至还能福及胞妹,整个人又愕又懵,倒也忘了害怕,只是傻傻怔在原处。
谷梁初声音好似冰棱敲击,“昔日南京宫城杀乱了套,孤于刀兵之下救了你的性命,并非为了使用,只是一念之仁,不想就坏了事。你也想想自己到底有何本事,能为孤所收罗,能看中的就是无依无靠,怎又弄出个妹子来?这个妹子实有用处,只叫说说就中捷远的心!”
吴江又磕起头。
谷梁初使劲儿咬咬钢牙,“感念你在冬至节上有功,孤还把个宝贝给你伺候,如今不言别的,只说这几个月里捷远可是倾心信赖?几乎看成弓石弓秩一样的人。可你倒好,不但能做卖主之事,还有本领利用他的良善反过来逼压孤,硬生生地要破规矩,养着当杀之人不儆效尤,还真是债!”
吴江素来畏他,此时又兼羞愧,脑子只是发昏,口不能言。
“他不要你死,你且不能死了,”谷梁初说的宽纵的话,眼神却能杀人,“否则孤的捷远要总悒悒不乐。不受处置却敢自戕自尽,孤会碎掉你的尸首打散你的魂魄,看看到底谁又欠谁什么!”
吴江从没听过他这般讲话,身体簌簌如叶,不能遏制地抖。
立得稍远些的弓石双腿也筛起来。
谷梁初心里气恨如浪,擡眼扫扫弓石,“去唤白二哥进来领他!”
弓石但觉一片怒海扑面而来,听了吩咐竟如得赦,颤声应了一下,腿脚不太利索的出去。
谷梁初又背了身,连连缓了好几口气,才对弓秩说道,“捷远必是回将府了。他不快活,孤若过去追赶怕要生出争吵,你也回去看着他,告诉他说……他不乐意,孤就不会杀这奴才,事情都照他的意思……好生劝慰着些,莫只难为自己。”
弓秩痛快应了,眼睛望望仍旧伏在地中的吴江,嘴里却对谷梁初说,“王爷也莫难为自己。吴江情有可原,却也不是谁都如他,纵是弓石,遇到外人逼迫卖主,也只有死而已。”
谷梁初一言不发地立着,不知听没听进心里。
白思甫快步来了,谷梁初再没兴致多说,对他指指吴江,“留在你这里使唤,素常看管住了,只要这庄子还是孤的,他就终生不准离开庄门。”
白思甫但见王爷面阴如墨,不敢细问,躬身应是,拖着吴江出去。
弓石根本没进屋子,远远望见弓秩疾步而走,连忙追上了问,“你去哪儿啊?”
“回家。”弓秩皱着眉说,“少爷都走了,你还在这儿?”
“啊!”弓石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跟着,“可不得回家?在这儿干嘛啊?那个……吴江这狗东西,真的没事儿了吗?”
弓秩眉毛皱得更深,“王爷必会一言九鼎。我告诉你,狗东西还是好东西并不是咱们定的,等下见着少爷只莫提了!这几个月里都是他在贴身伺候,穿鞋提袜时时在侧,还怕少爷不难受吗?”
“嗯!”弓石虽骂得欢,心里也怏怏的,“早知道这样我就少躲些懒。总见他好欺负得紧,看着也很勤快,没想到胆子不小……唉,算了!缘分尽了。”
弓捷远奔出房门就扑到马厩里去驰走了不系,一路疾奔,却没直接回往将军府,不住地往偏僻处去,越跑越快越行越野,非要使劲儿发散发散心中郁痛才能喘气。
郭全虽然跟得甚紧,可惜座驾的脚力比不系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完全追赶不上,眨眼之间失了目标,生怕弓捷远会出什么意外,焦虑忧心之下,撵不到也不敢松懈,四下寻找。
将将要把气力用光,疲惫不堪的郭全终于在处小土坡上觅见了迎风呆坐的弓捷远。
还不是先看到人,而是发现不系悠闲吃草的身影。
如释重负地赶到近前,郭全仔细看看弓捷远的神情,见他很是木然,倒没过分焦躁冲动的样子,微微放心,轻轻坐在边上。
“师兄,”弓捷远同他熟了,不用正式打量也知来者是谁,语气幽幽地说,“什么能信什么不能信?什么能留得住?什么留不住呢?”
郭全回答不上,只能沉默。
小土坡上野草葱茏,看着竟也生机盎然,只惜坡包太小,两人两马都挤上去几乎就占满了。
不系厌烦谁来跟它贴蹭,使劲地对郭全的马打了个鼻儿。
弓捷远下意识地看向它,声音低低地责,“只你是马儿吗?只你可以吃草?”
不系又喷一下鼻子,越发不高兴了,反正弓捷远也不栓着它,就到坡下去吃。
那里水草也丰。
好马懒得计较。
郭全张望不系一瞬,淡淡地笑,“还以为吴江是歪打正着,满口‘妹妹’、‘妹妹’,勾了小主子思念郡主的同胞之思。原来竟是悯恤众生。”
弓捷远否认,“我连自己都顾不好,悯恤谁啊?”
郭全不与他辩,静了须臾方再说道,“小主子,并非郭全厚此薄彼,王爷亦是众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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