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心动2
等谢怀蔺换上得体的衣装回来, 温久稍微恢复镇定,但一看到他,脑海里就不受控地想起方才那一幕, 于是始终目视前方, 不与他的视线相交。
她越是躲避,谢怀蔺越忍不住想逗她。
“温久,你怎么会来?”
“你那什么语气?”
纪向纭气愤地踢了儿子一脚, “我请久久过来玩不行吗?”
谢怀蔺这么问,其实是以为温久会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没想到她愿意来自己家。但解释的话他娘又要进行无端联想了, 索性任由她误会。
才第三次见面, 这人就能熟稔地唤她的名字,温久抿了一小口茶,努力不看他的方向。
偏偏少年不肯放过她。
“上回那两本书你看完了吗?好不好看?”
纪向纭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儿子是被夺舍了不成?居然会主动聊起书的话题???
难道温久有什么让谢怀蔺愿意读书的仙力吗?
她顿时觉得方才拜托温久督促谢怀蔺的课业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连纪向纭都向自己投来震惊的目光,被这母子俩同时盯着,温久脸颊发烫, 硬着头皮答:“……嗯,看完了, 是很有意思的两本书, 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
“我就算了, ”谢怀蔺敬谢不敏, “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怎么回事?听上去书好像还是他送给温久的?
纪向纭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来回逡巡。
“原来你们已经这么熟了, 本来还担心你会欺负久久, 看到你们关系不错我就放心了。”
“先前歪打正着帮谢小侯解了围, 谢小侯只是想表达感谢罢了。”
怕会引起纪向纭不必要的误会,温久急忙解释。
这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谢怀蔺挑眉, 慢悠悠开口:“是啊,不熟。”
他故意把“不熟”两个字咬得很重,温久哪里听不出他是在反讽?
“哪里不熟了?”
纪向纭不满地反驳。
“十年前你爹回京述职的时候,带你去温家拜访,走之前你不是还哭着说‘要把久久妹妹带去塞北’吗?”
“娘!”
谢怀蔺瞬间炸毛,依旧晚了一步,没能拦住母亲抖出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时候的事有什么好翻出来说的……”
十年前他才五岁,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总共也没来过几次京城,记不太清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是正常。
但此刻纪向纭突然提起,脑海深处的记忆复苏,他对在京城小住的那段短暂时光有了模糊的印象——
好像确实发生过他娘说的事。
温久亭亭玉立的身姿渐渐和记忆里的小女孩重叠,谢怀蔺回想起自己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舍不得和她分开,面子上登时搁不住,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少年耳根红透,认识以来,温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谢怀蔺吃瘪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笑声清脆似风动铃响,谢怀蔺偷偷斜眼看去,呼吸蓦地一紧——
此前不管是听第三者描述或是亲眼所见,温久一直都是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形象,是令人望而却步的天山雪莲。
但眼下少女不经意展现出的笑容融了冰雪,化了寒霜,好似春光降临人间,生动而明媚。
仅这一瞥,谢怀蔺便被那如花笑靥晃了心神。
鬼使神差的,他突兀开口:“既然是来玩的,我带你去府里转转。”
听到这话,纪向纭更加匪夷所思。
以前在谢怀蔺跟前念叨他和温久的口头婚约,这小子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抗拒模样,怎么今天转了性子?还主动邀请人家小姑娘?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而温久也被谢怀蔺打了个措手不及,刚要婉拒,纪向纭就抢在她前头意味深长道:“一直听我追忆往昔也没意思,行,你们去吧——好好招待久久啊,不许欺负她。”
语必,她不忘警告。
其实不必麻烦……
温久还想再挣扎一下,那厢谢怀蔺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故作正经地拱手:“请吧,久久妹妹。”
这声“久久妹妹”实在灼耳,为防止谢怀蔺当着纪向纭的面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她匆匆起身,在少年好整以暇的笑容下跟随他的指引。
实际逛起来,才发现侯府远比外观看上去大,温久走得腿酸,却依旧步履生风,好像怕被谢怀蔺缠上似的。
“喂,温久。”
没了纪向纭在场,谢怀蔺又恢复本性:“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自然不是。”
“不是你走这么快作甚?”
谢怀蔺挑眉:“躲我?”
“谢小侯想多了。”
温久淡定回应:“只是觉得应该保持适当距离。”
“不是吧,真跟我不熟啊?”谢怀蔺夸张地拔高音调,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毕竟算上今日,你我也才第三次见面。”温久面无表情道。
“好吧。”
谢怀蔺耸了耸肩表示投降,随即坏笑:“不熟那就努力变熟,比如先从改掉称呼开始。”
认识以来,温久对他只有“阁下”和“谢小侯”两个冷冰冰的称呼,虽然这样叫的大有人在,可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私心不想温久也这么叫,不想自己在她心中仅是个不重要的存在。
于是他朗声说:“我呢,名唤谢怀蔺,表字慕之,在本家行四,又虚长你一岁,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四哥。”
然而少女不为所动,冷淡道:“我与谢小侯非亲非故,这么叫恐怕不妥。”
她从语气到表情都透露着疏离。
谢怀蔺啧了声:“温久,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如此直白的询问方式让温久一愣。
讨厌么?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谢怀蔺,只是习惯了拒人千里之外。
她出身书香门第,家境优渥,有着疼爱她的长辈和兄长,唯一的痛苦则来源于与她血脉相连的父亲。
父亲的厌憎是利剑诛心,亦是软刃一刀又一刀的折磨,正是因为亲近之人给予的伤最痛最疼,所以她用冰冷的表象保护自己,以此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怔愣不过片刻,温久很快回神,正欲寻个合适的借口打发掉这个烫手的问题时,少年唇畔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精致的丹凤眼璀璨夺人——
“你要是讨厌我的话我可就伤脑筋了,因为我还挺喜欢你的。”
温久思绪凝固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羞恼不已:“谢、谢怀蔺!”
终于改口了。
谢怀蔺眸里闪过得逞的笑意,仿佛听不出少女语气里的微愠,从未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名字是如此悦耳,如此动听。
温久红着脸瞪他:“你对每个刚认识的姑娘都这么……直截了当吗?”
饶是她饱读诗书,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谢怀蔺的厚脸皮。
“不啊。”
谢怀蔺十分坦荡,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多么容易引人误解。
“你是第一个。”
“……”
温久脸皮薄,而且不管怎么听,他那轻佻的口吻分明是在戏弄人。
“我、我去和纭姨说一声,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
“诶——”
谢怀蔺喊住她:“我送你。”
“不必……”
“我送你回去。”谢怀蔺打断她拒绝的话,“我娘说了,要好好招待你——包括把你安全送回府。”
温久抿唇不语,觉得自己好像招惹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
坐上回府的马车,小梢迫不及待地凑到温久身边,压低声音:“小姐,谢小侯是不是对您有意思啊?”
“别胡说。”
温久轻斥,不安地望向车窗,少年骑在马上的挺拔身姿映在帷帘上,她唯恐被他听见。
“可是他自己都说喜欢您了诶。”
小梢清楚温久不会真的怪罪,大胆发言:“不过也是,小姐仙姿玉貌,天底下哪个男人会不爱慕您呢?可奴婢觉得谢小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嗯……该怎么说呢……”
温久大概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尽管谢怀蔺行为放荡不羁,又是那样一副风流浪子的长相,实际上却与其他人有本质上的不同。
温久身边不乏追求者,可那些男人无一不是贪恋她的皮囊,他们的追求向来只会让她感到困扰。
可谢怀蔺不同。
他嘴上不正经,但看她的眼神是不带贪婪和欲.望的,是以温久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并没有抵触或者反感的情绪。
“他只是在捉弄人。”
温久惩戒似的轻轻敲了下小梢的脑门:“所以你也别乱说了,乖乖坐好。”
“噢。”
小梢听话地坐回原位。
温久凝视车窗上的影子,目光勾勒出少年高挺的鼻梁和引人遐思的薄唇,还有那凸起的喉结。
她联想到谢怀蔺晨练结束后的模样,脸上又是一热,头一回懊恼自己超群的记忆力。
于是正襟危坐,不再看往少年的方向,同时在心里默诵清心经。
直觉告诉她,谢怀蔺很危险。
这个从塞北归来的少年好似翺翔天际的鹰隼,他那份随性和自由时刻吸引着温久,诱惑她靠近,然后一步步沉沦,最后落入他捕食的领域。
按理说她应该及时抽身并且远离,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想这么做呢?
温久心乱的同时,马背上的谢怀蔺也将主仆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倒不是他有意偷听,而是他耳力极佳,区区一层帷帘根本阻隔不了声音传播。
温久说他是在戏弄她,谢怀蔺原本也这么认为,可如今回想,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喜欢”更多是一种冲动。
具体是怎样的冲动……他尚没有头绪。
“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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