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珍珍再睁开眼时,已经坐在楼外月的怀里了。
不知道晚会是否已结束,那些笑声歌声通通都消失,只有初夏的蝉鸣在宁静的夜里断断续续响起。
楼外月一手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休憩,一手随意地搭在马车那扇小窗边,帘子已被撩起,有清风吹拂进来。
一只不怕死的萤火虫凑过来,带着幽绿亮光,落在楼外月的手背。
真是奇怪啊,玉珍珍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由模糊地想,到底哪边是梦,哪边是现实。
他慢慢仰起脸,看见男人脸上那个雪白的面具,便伸手去触碰,楼外月低头,态度平静地任由他在面具上胡乱摸索。
过了会儿,面具下才传来声音:“不哭了?”
玉珍珍问:“这是哪里?”
“……”楼外月说,“方河村,岭南群山。”
玉珍珍迟钝地哦了一声,又去摸他的面具,楼外月擡手,萤火虫远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闪光的弧线,他轻轻制住青年的手腕,没有拿开,只是那样握在掌心。
“在哭什么?”
看着他,慢慢地,玉珍珍感到热度在肿痛的眼里汇集,今夜无月,除了那一抹穿透了云层的星光,他连在这里的人是谁都看不清。
看清了也没用,楼外月仍然戴着那张无脸面具。
仍然没有做回他的父亲。
出神的时间有些长了,他一直没有回答,而楼外月也不曾生气,缓声又问了一遍:“在哭什么。”
“……我想家了。”
出乎意料地,玉珍珍给了他答案,怀里的青年身形纤瘦,是一只点水温柔的白鹤,那样轻盈的造物,只需要一支冷箭,就能毁掉他飞向天空的梦想。
楼外月仍将他抱着,估摸着位置,用袖口擦了擦青年满是泪痕的脸,玉珍珍由他动作,忽而低下头,竟是哽咽:“我想我爹了。”
泪如雨下,不再是袖口能解决的问题,楼外月尝试了一会儿便作罢,转而两手都将人搂着,玉珍珍不住抽泣,哭声很小,怕吵着别人似的,可任何听见的人,都会立刻明白那里面浸满了世间最伤心,最苦楚。
哭声中止,玉珍珍茫然地看向楼外月,后者正拍抚着他颤抖的脊背,分明无法注视却也向他垂首,无脸面具透露不出一丝半毫的情绪。
楼外月:“要我怎么做?”
自满而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上刀山下火海也轻描淡写,旁人这样开口也许只是为了一时的安慰,可楼外月不是。
……又能如何?
楼外月确实言出必践。
然而那无数个许给玉珍珍的诺言,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
玉珍珍似哭似笑,反问:“你能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开了口,我就会去做。”男人语气淡漠地道,“听见你在马车里一个人哭,我心里很烦,只要能让你不再哭起来,我什么都会做。”
玉珍珍呆呆望他,许久,问道:“为什么会很烦?”
便见他歪了歪脑袋,姿态显出几分古怪的可爱,楼外月说:“我也不知道。”
“就是很烦。”他说,“想去杀人那么烦。”
“现在呢?”
“现在还好,刚才你一个人,现在我在这儿。”
听到这里,玉珍珍又哭了起来:“你以为你来了就能起什么作用吗?我又不想看见你,谁喊你来了?我讨厌你,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在他不讲道理的控诉声中,怀抱收紧了些,星光比月色更为轻薄,也更为活泼,但再跳跃的色彩落在男人那张无血无泪的面具,也只能落得尽数消融的下场。
楼外月轻轻将头挨近玉珍珍的颈窝,他说:“是吗。”
“你以为你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自己什么都做得到,但其实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人,指望谁都指望不上你!……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啊。”
男人低声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坏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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