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声喊人。
叶长渡看他一眼,知道他此刻内心必然焦灼,便也发了话:“走吧,你随我一起。”
叶星河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还昏迷着的叶初雨,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叶长渡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裴时安,原本是想与他交待什么,但看少年这副模样,也知道这会他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
只能转头交待束秀她们:“好好看着郡主,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束秀红着眼圈,连忙应是。
叶长渡这才带着叶星河,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
束秀抹了抹眼泪,又绞了一块帕子,本想给郡主擦拭下额头。
大约是因为疼痛。
叶初雨这会虽然昏睡着,但额头却时不时冒出汗来。
只是她的手才伸过去,就听到少年发了话:“给我。”
裴时安接过了帕子,不顾旁人如何看她,小心翼翼擦拭着叶初雨的额头。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就跟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生怕弄疼了她。
……
距离叶初雨不远处的几个营帐,正是叶家二房所在之处。
圣上恩典,特着叶家人都可以来参加,叶二夫人自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便和叶韶琼也跟着来了。
叶二爷倒是没来。
甚至他也不想自己的妻女过来。
为着这个,叶二夫人还跟叶二爷吵过一架。
叶二夫人一直不满自己丈夫,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这些年,他们夫妻之间没少发生争吵。
要不是仰仗叶家门楣,上头又没婆婆管束,虽有个长公主妯娌,平日也鲜少碰面,就叶家老二那个德性,叶阮氏早就要跟他和离了。
母女俩也已经知道外头发生的事了。
知晓这事竟然与石衍有关,叶二夫人不由皱了眉。
石衍是她看中的女婿。
当然不是因为石衍本人如何,而是因为她是石家的独子,日后琼儿嫁到石家,就是正经的少奶奶,上无妯娌、下无小姑子,石夫人身体又不好,琼儿进府就可以直接管中馈。
何况石家还有规定,不准随意纳妾。
这样的好人家,她早就替琼儿看好了。
前阵子,她与石夫人也算是相谈甚欢,哪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
“怎么会这样?”
叶二夫人皱着眉:“还好之前我与石夫人接触,并无多少人知晓,要不然就完了。”
叶韶琼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她挽着叶二夫人的胳膊说道:“我早说石家不好,您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
叶二夫人余光一瞥,见她欢喜非常,心中却不禁觉得有些怪异起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早就知道了?琼儿,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娘?”
今日发生的可是大事。
尤其牵涉着东院,萧温阑的那位宝贝女儿,要是真闹出什么,他们一家子都得跟着完蛋。
叶二夫人当即沉了脸,看着叶韶琼,肃声说道:“你老实跟娘说,你有没有做什么?”
叶韶琼脸色有些怪异。
但在叶二夫人的注视下,很快又道:“娘,你说什么呢?我能做什么啊?又不是我动的手。”
眼见叶二夫人仍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叶韶琼心里有些慌张,面上却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我说了,我没有!”
叶二夫人见她这样,倒是松了口气。
“阿娘也是担心你,怕你做了傻事。”
自己这个女儿有多讨厌东院那个,她岂会不知?她也讨厌。
就像她讨厌萧温阑一样。
可有些人就是会比别人投生,萧温阑母女命好,就算再不招人待见,也由不得她们如何。
相反。
她们还得恭恭敬敬对待着,讨好着。
“你这阵子就别出去了,发生这样的事,春狩肯定是举行不下去了,但叶初雨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一时半会也走不掉。”
“知道了。”
叶韶琼没什么语气地应道。
她如今心愿已成,自然不会再做什么。
至于叶初雨——
太医不是说要挺过今晚才能知晓情况吗?
真希望她挺不过啊。
*
这里母女俩如何言论,自是无人知晓,而看守石衍的一处营帐,又是另一桩光景。
除了看守石衍的几个将士,还有审案的陆知斐。
只是无论陆知斐怎么问,石衍就是只字不言,他像是彻底呆住了,眼睛都直了。
两个将士见他这样,直接皱着眉跟陆知斐提议道:“陆大人,我看直接用手段让他开口好了,要不然这样等下去,得什么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那边,可都还等着呢。”
陆知斐未言。
他自有手段让石衍开口,但那都是用在罪犯上的。
他倒是不至于为石衍徇私。
只不过看石衍这副模样,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心下思忖着该怎么处理,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禀道:“陆大人,永义郡王和两位小公子来了。”
这若是别人,陆知斐自然不会让他们进来。
但来人是丹阳郡主的亲眷,陆知斐便点了点头。
等到帷帐被掀起,陆知斐起身与进来的叶长渡拱手:“郡王。”
叶长渡摆手。
又看了眼蹲在角落的石衍,皱眉:“怎么样?”
陆知斐还未开口,那边两个将士已皱着眉,没好气说道:“一直没开口,跟我们装死呢。”
牧钧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大好看,但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转头与叶长渡说道:“叶大哥,让我去试试。”
他先前在外面等了许久,却无法进来,没想到会等来叶大哥和星河,也亏得叶大哥是理智之人,要不然他也不敢开这个口。
叶长渡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却点了头。
牧钧松了口气,又与他拱手一礼,立刻朝石衍走去。
“阿衍。”
牧钧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石衍,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尤其先前从星河的口中知晓裴时安说的话,他就更加没底了。
如今厚着脸皮进来,也是念着这一份从小长大的情谊,以及一份他对身边好友的信任。
他知道石衍脾气不好、为人莽撞、做事暴躁。
但他绝不是草菅人命的主。
“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好好与我、与陆大人、与叶大哥和星河说,若有什么冤屈,我们也能帮你。”
石衍听到这话,眸光微微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牧钧,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重新埋了头,把自己更往里缩了一番。
牧钧看他这样,也是急得不行。
余光瞥见那两个将士的脸色,已然十分难看,知晓今日皇后娘娘盛怒,这两人便是皇后娘娘特地派来的。
她正想草草了事,好让圣上息怒。
因此未等二人开口,他便紧攥着石衍的衣领,怒道:“石衍,你看着我,你看着星河!丹阳郡主还昏迷未省,你知不知道你若是什么都不说,不仅是你,就连你爹娘也得跟着出事!”
“还有你让我和星河,以后怎么面对你!”
“现在出事的是丹阳郡主,星河的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星河会有多难!”
没人想到他会突然爆发,就连那两个将士也没想到。
想阻止的时候。
陆知斐忽然擡了手,让他们住嘴。
而原本一直埋着头,不肯说话的石衍,此刻看着面前盛怒的青年,还有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看着他的叶星河……他双目忽然涌出泪水,哭着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射的箭!”
“我的确想过要杀了裴时安,但真的不是我,我没动手,我不知道是谁……”
石衍哭得停不下来。
他自出事到现在,就紧张得不行。
他今日和牧钧一道骑射,后来追着一头小鹿过去。
那鹿生得十分可爱。
他本想着生擒回去,给他娘圈养起来,没想到一路追到了裴时安那边,看他在那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心里的确有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出手。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从他的方向,竟射出去一支箭,他眼睁睁看着那支箭朝裴时安过去,他也傻眼了,张口想喊人离开,却因为太过震惊,喊不出声。
然后他看到箭矢刺入叶初雨的背部,看到裴时安看向他时愤恨的眼神。
他那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只想着要跑,绝不能让人找到。
听石衍喃喃把今日发生的事说出来,众人一时无言,牧钧却有些信了,只是他也不好说什么,最后还是陆知斐说道:“有没有人替你证明?”
石衍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陆知斐略作沉吟,发话:“先去把裴二公子找来吧,既然事情由他而起,他自然也得过来听一听。”
他说罢,便准备喊人去找裴时安。
叶长渡回想先前少年那副模样,却沉声道:“我怕时安不肯过来。”见陆知斐看过来的眼神,叶长渡叹了口气,“小六的事,让他打击很大。”
陆知斐抿唇,倒也理解。
任谁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不可能没有感触,即便是那个冷酷的少年。
就连他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
那个从前骄纵的女孩,竟然有这样大的胆量和勇气替别人挡箭。
这一刻——
陆知斐对于这位丹阳郡主,彻底改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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