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周良很沉默,可以说在除了阿仪以外的其他人旁边,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话题好说,在白灵山上是这样,在这里也是这样。而刘道士倒是很健谈,一路上自说自话,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毅力,嘴巴一直没停过。
两人就这样在观里闲晃,也没遇到其他人,就这么走到了道观门口。
周良又看见那块生满青苔的青石板。
“道法自然。”他边说边走上前。
刘道长则是站在原地,没准备再往前走。
周良仔细观察着石碑,好像怎么看都看不腻一样。可道长可没这么好的耐心,“有什么很高深的,能一直看?”
周良现在搞清楚这青苔是怎么而来的了。不是什么放任不管即是道法自然那些大道理。
“道长你好像很不信这句话?”
刘道长没开口。
“一切事物发展都有它本应遵循的规律,这难道不是你们道家的宗旨吗?”
刘道长依旧没回答。过了半晌,他问依旧站在石板前的人:“小子,你信命吗?”
很突然的问题,周良思考了好一会儿。
他信命吗?这个问题对以前的周良来说很难,他当时对未来没有期待,不知道明天自己的脚步会走到哪里。但是现在……
“信。”
如果命运对他们温柔,他想自己应该能等到那一天。
道长一声嗤笑,却又不解释什么。
“年轻人,二十多三十的年纪正是追梦、改变世界的年纪。相信命,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周良擡起脑袋,盯着道长。“为什么只要相信命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周良感觉自己即便是相信命,但能做的有很多,能把握住的也有很多,他也一直这么做着。紧紧的,牢牢的,想要握着,也正在握着。
道长抚了抚身上鲜艳的道袍,走下阶梯,走到男人身旁。
他指着对面的石碑,“道法自然。”念了一句后,又说道,“当你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当你知道他们正在一步步的踏入深渊,并且所有人都告诉你这改变不了,你会怎么做?是仍旧奋起反抗,还是默默接受这结局,并且冷眼旁观?”
一字一句,问到了周良的心里。他又想起阿仪在面对殡仪馆里顾客的死亡结局时的那种无措,自责。有时候做一个知道太多的人也并不是件轻松事。
该怎么做?是放任既定的事实发生还是和世界对抗一把,哪怕最后的结局仍是输?
周良没有正面回答,他问:“所有的命运都只能有那一个结局吗?”
刘道长一笑。他摇摇头:“参不破。目前为止,老道我还参不破。”
老头抓着周良,两人沿着中轴线,一间宫殿一间宫殿的往里走。直到走到最里面,道长松开周良的手臂,两人站在殿外的空地上。
“你看。”道长示意周良擡头看向宫殿上的牌匾。
周良擡头。道观最里面的那间宫殿是明王殿。黑色的牌匾中,镌刻着三个显眼的鎏金大字;明王殿。
道长指着那块牌匾:“这座宫殿,全国唯有本观修筑有。”
“当时,馆里流传下来史书记载,修筑这间宫殿是大势所趋。是为了纪念当时大明朝的王公贵族,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我一直对此不屑,就像现在一样。”
周良注视着那块牌匾,没听懂道长的话语。他转头,略带疑惑的看着道长。
道长看到男人不解的眼光,只笑笑。
“贫道知道时代在发展,知道自己已经落伍了,虽然我前半辈子总是按照我算出的结果循规蹈矩,但这次,老道我只想有点自己的坚持,看看自己的坚持,能不能打破命运既定的循环。”
周良收回目光,心里好像有点悟到。刚才他在殿里听到众人的争吵,话题总是围绕着道观到底应不应该商业化来回打转。西装男坚持顺应时代的需求,小道长只骂西装男,骂他罔顾师傅的遗愿,骂他忘本。
周良猜道长估算到的未来是道观成功商业化,所以他才这么坚决的拒绝所有来谈合作的人。
“你是想拿道观的命运来证实自己的想法,证实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周良说。
如果未来的道观像他算到的一样成功商业化,那命运结局是固定的。可如果道观可以坚持小本运营直到消亡,那就能证明命运其实是充满定数的。
道长理了理自己雪白的胡须:“能成功,哪怕这座道观最后消逝,那也代表命运是可改的。”
他只想证实在这个世界上,努力、坚持有意义。
老人叹出一口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旦做出强行扭曲规则的行为,即会遭至命运的报复。”
周良不敢轻易开口。
“你说这样做的结局会是怎样?”
周良摇头:“不知道。”
道长一笑,指着对面高挂在上的明王殿:“小子,我在这块牌匾下,藏了两份遗书。一份在左边,一份在右边。你猜最后我会拿出哪边?”
周良望向牌匾。不大的牌匾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承受了这么沉重的赌注。
“左边。”
道长大笑:“你还没问左右边的内容就下了注?”
周良也跟着笑,不过他笑得很勉强。
“选哪边对我来说很重要吗?这座道观的命运不在我的身上。”
道长收了笑。
“道观的命运虽然不在你身上,但是你还有自己的命运要背负。”
看着男人,道长觉得自己的赌注现在就可以开始了,赌注不是道观,而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应该能更快看到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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