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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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把它的心挖了。”
那时,向鼎领了命过去,白剑抽了出来在手中握紧, 原该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
可当他俯身看向那少女的脸,那柄剑竟停在了半空。
少女身躯被撕裂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淋漓, 内脏翻涌。
可她却还未死去, 那双染满血丝的瞳仁狠狠盯着他,像要在意识散尽之前把他吃掉一般。
剑锋微颤。
他终究问出了口:“杀了它便罢, 为何……为何非要活着挖心?”
声音带着些许干涩, 仿佛卡在喉间未曾化开。
凌北风正低头擦刀,答得不带丝毫温度:“它是未结丹的地级魔,气脉完整无缺——心魄乃魔气缔造之源,自是最好的材料。”
向鼎喉结微动, 咬紧牙,“可这只魔物……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女。”
身后的黑衣青年似被这话逗笑,冷嗤了一声, 手中拭刀却未停。
“你与我一同宰了多少魔物了,怎还能说出这种话?”
他嗓音淡漠, 带着嘲弄的意味,“这都是表象,忘了?”
孰料他话音刚落,花袍男子竟一瞬回头,睁大眼睛喝了一声:“那雀儿姑娘呢?”
“……她, 她救了你, 她,她也是魔物。”
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向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厚实的腮帮子竟一时咬得死紧。像要把什么都吞进喉中,再也吐不出来。
可凌北风却只是冷冷瞥他一眼。
“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凌北风一手抹过去,将白玉长刀上的血渍擦了个干净。
随即收刀入鞘。
这时,他才缓缓擡眼,目光落在向鼎身上,清冷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轻蔑、几分警告。
“你怎变得这般婆婆妈妈?快挖,若这点小事都干不了,便给我滚。”
此言落下,一时寂刹。
黑衣青年立于暗影之中,刀未出鞘,却自有一股睥睨之势。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与迟疑,冷得令人窒息。
向鼎蹲伏在地,连续换了几次呼吸,才勉强稳住心绪。
他到底还是怂。
已经退了岳山,若是再离开凌北风,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花袍男子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却是终于握紧了白剑。他咬紧牙关,不去看少女的眼睛,嘴唇用力抿成一条直线。
“啊啊啊啊啊——!”
他蓦地怒吼出声,似是拼了命才借来勇气,一剑“噗嗤”朝少女心口捅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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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向鼎扶着柱子,胸口剧烈起伏。胃里翻江倒海,胆汁混着酸水沿着唇角蜿蜒,苦得喉咙发麻。
他喘着粗气,目光茫然地落在地上水洼里自己的影子上。
——到底是谁变了?
也许凌北风说得没错,他是变了吧。
自从再见到雀儿之后。
雀儿救凌北风的时候,她就是人。
当时的她,仍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目光沉静,言语不多。
可他向鼎阅人无数,如何察觉不到?她善良,她温柔,她有悲悯之心,有慈悲之念——哪怕冒着封锁心脉的危险,也毫不犹豫,只是为了救凌北风。
一个极有可能醒来后便会反手杀她、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男人。
他被教导了二十多年的“魔物残暴无心无情”,可那不是心,那不是情,还能是什么?
雀儿和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向鼎觉得憋闷,觉得难受,仿佛被丢进一团彻骨冰冷的迷雾里。
他想不明白,也得不出结论。
但自己此刻的软弱、迟疑、无力却是清晰的,让他感到耻辱。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忽然咬牙,擡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
“……立身为人,执剑为骨,勇破三千迷障,心证八荒正道。三大律令即吾脊梁。一禁:不涉凡事;二禁:不修邪气;三禁:不近魔族……”
岳山云海峰紫霄殿,那浮空玉台之上,身披勋礼华袍的万蠡真人扬了扬眉,说到中途缓缓停下,许是瞧见眼前人离散缥缈的神情,“宗主?”
半跪在地受礼的年轻宗主这才回过神。
“抱歉。”凌司辰视线重新凝聚,朝那宣读的道者点头。
按照规矩,他此刻本该摆出受礼的手势,然而方才分神,竟然忘了。
于是他回过神后缓缓擡手,那厚重华袍丝绸一般滑动,双掌举于眉心,躬身行礼。
万蠡真人见状,微一点头,继而肃声言道:“此礼乃天鉴之礼,以剑纹为誓,涤魂洗魄,刻骨铭心;以剑承志,传扬宗门,至死方休。”
言罢,掌中灵光骤起,封印阵内寒芒四溢,符文之中,一柄通体霜雪的灵剑腾然而出。剑柄素白透光,缠绕千年冰蚕丝织就的绶带,剑身流转星辰纹路,此乃凌家历代宗主所承之灵剑。
少年跪地中,接剑杵地。那灵符剑身触碰浮空玉台时,化作一道气光注入台面,整座紫霄殿穹顶的十二星宿图骤然亮起,星光如瀑垂落在他肩头。
凌司辰低头垂眸,一字一句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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