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宝看着周遭逐渐变为黑白二色的景象,眉头微微蹙起。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这无根水将车迟国周遭的全部灵力尽数转化成了阴阳二气。
先不说修行之人失去灵力会发生什么,就是太乙境界长时间浸泡在阴阳二气中,也会对道躯产生无法逆转的影响。
只可惜……
“我知道你的想法。”星宝看着鹿力大仙,声音毫无感情,
“你想让阴阳二气褪化我的身躯,然后我死于这油锅之中。”
鹿力大仙仰起头,脸上的阴鸷与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我这兜率宫的无根水,岂是普通人能够解决的?”
说着,他故意晃动手中还残留些许液体的玉瓶,
“这无根之水汇聚阴阳大道之力,整个车迟国都已成我的阴阳牢笼。”
“你今日,注定要化作这黑白世界里的一缕亡魂!”
星宝沉默良久。
半晌,她周身被黑白雾气缠绕的身体突然挺直,
“大鹿头,能和我说说你们三位仙人之前都做了什么吗?”
她目光凛然,直勾勾的盯着鹿力大仙,
“那些被制成恶毒诅咒的孕妇,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口口声声的道法,却尽是摄取生魂、炼制邪阵的妖法手段,这些诡谲秘术又是从何而来?”
鹿力大仙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星宝却步步紧逼,
“更蹊跷的是,老君又怎会将无根水交予你?
“倘若你是老君坐下弟子,又怎会不知我的来历身份?。”
鹿力大仙喉结剧烈滚动,袖中玉瓶突然发烫。
只见星宝自随身空间中掏出个粗粝瓷瓶,瓶口溢出的昏黄液体粘稠如泥浆,
不等他出声阻拦,那液体已坠入沸腾油锅。
刹那间,油锅中央的太极阴阳鱼轰然震颤,周遭黑白雾气也如遇烈阳,化作青烟消散在空中。
另一边,镜流与符玄对视一眼,眼底同时泛起惊悚之色。
景元则倒吸一口凉气,喉间艰涩地吐出两个字,
“忘川!”
三人自是知晓星宝和「死亡」的关系。
却未想过,「死亡」竟默许她私藏此等禁忌之物。
“她为何不用力量强行破除无根水?”符玄突然有些疑惑。
镜流目光扫过逐渐恢复生机的天地,声音微叹,
“无根水已将方圆百里炼成阴阳道场,蛮力破阵只会让崩解的阴阳二气吞噬周遭的一切。”
“忘川之水是死亡之力的具象,能彻底「杀死」阴阳二气。”
“就像落叶归于尘土,看似消亡,实则让天地重归清净,避免更大的灾祸。”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也是星宝在情急之下想到的唯一方法。”
符玄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景元则是沉默地看着油锅中的少女。
脑海中,此前关于星宝的种种猜疑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能下意识的将百姓安危放在首位,就说明,自己这位师妹的本性绝对是个纯善之人。
自己也从未看错人。
……
与此同时,鹿力大仙见此情形,喉间不受控地发出一声兽类的呜咽。
作为林间成精的妖物,他天生就对危机有着强烈的感知。
本能告诉他,如果接下来的回答让眼前的少女不满意,她就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他强撑着站稳身形,道袍下的鹿尾却不受控地甩打着地面,声音发颤却还硬撑着嘴硬,
“哼!以为破了无根水便唬得了本仙?”
“不过、不过是告诉你也无妨!”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别过脸不去看少女的眼神,喉结上下滚动,
“我兄弟三人于十年前云游至此,见车迟国佛寺林立、钟声不绝,本以为是佛门净土……”
“哪曾想刚进城就撞见僧人用铁链拴着百姓,像牵牲口似的拖进寺院……”
……
……
……
烈日当空。
车迟国城门前,三个穿道袍的身影跨了进去。
羊力大仙缩着脖子东张西望,鹿力大仙的耳朵动个不停,虎力大仙倒是大步往前,一点不怵。
满街都是佛寺,铜铃铛叮叮当当响。
可走着走着,羊力大仙突然拽住虎力大仙袖子,
“大哥!”
他眼睛瞪大,指着前方。
就见,十几个和尚拿禅杖赶着一群戴铁链的人,像赶牲口似的往寺院里去。
有个老头摔在地上,和尚一禅杖下去,石板上立刻洇开血。
虎力大仙盯着那滩血,压低声音,
“不对劲。”
“这些人哪像出家人?”
“跟上,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两位小弟点了点头,跟在大哥身后偷偷拐进寺院。
转过回廊,血腥味猛地扑过来。
只见佛塔下吊着一堆人,和尚举着刀一边割肉,一边喊什么「褪去凡胎见如来」。
血顺着塔上的字往下淌,把「慈悲为怀」四个字全染成了黑红。
“卧槽!”羊力大仙吓得尾巴都露了出来,“大哥,这些和尚吃人?!”
他声音发颤,带着初入尘世的惊惶,
“咱们修行百年,最多摘些野果、饮些山泉,他们怎么……”
话没说完,一声婴儿啼哭刺破空气。
不远处,一个和尚拎着襁褓,直接把扭动的孩子丢进沸腾的大鼎。
鼎边围坐的僧人癫狂大笑,掌心腾起的黑气凝成锁链,缠住鼎中挣扎的小身子。
——竟是在用婴魂炼制邪旗!
虎力大仙见状,虎爪“咔嚓”撕碎道袍就要扑上去,却被鹿力大仙死死拽住。
“大哥!他们人多,咱们硬拼会折在这儿!先摸清虚实啊!”
“放开!”虎力大仙回头怒吼,獠牙刺破下唇渗出鲜血。
他看着鼎中婴儿逐渐平息的挣扎,听着和尚们刺耳的狞笑,浑身筋骨都在叫嚣着冲上去撕碎这群畜生。
但余光瞥见羊力大仙苍白的瘦脸,颤抖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收回,胸腔里的怒火突然变成了钝痛。
罢了,若自己冲动,这两个跟他相依为命的弟弟,怕是要交代在这鬼地方。
“走!”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最后狠狠剜了眼那群僧人,把满腔杀意和不甘咽进肚里。
鹿力大仙松了口气,拉着还在发抖的羊力大仙,三人化作三缕青烟遁入阴影。
他们贴着墙根在寺院间穿梭,小心翼翼搜寻着佛门恶行的罪证。
但不知为何,鼻尖那股腐臭混着檀香的气味变得愈发浓烈。
直到——
在转过一座鎏金佛塔时,羊力大仙突然僵在原地。
他特有的感官察觉到地下传来细微的蠕动声,仿佛千百条虫蚁正在啃噬血肉。
还没等他开口提醒,一阵阴风吹过,某间柴房门缝里渗出的黑气骤然凝结,在空中扭曲成无数张痛苦嘶吼的人脸,有的眼珠暴突,有的嘴角撕裂到耳根。
鹿力大仙见状,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抬手挑开了柴房的木门。
瞬间,一股混合着铁锈与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
十几个女子歪斜着被铁链锁在墙上,腹部高高隆起如鼓,脖颈处密密麻麻布满青紫的咬痕,脓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
鹿力大仙的目光从凄惨的女子们身上扫过,突然瞳孔骤缩。
阴影深处,一名头戴毗卢帽的僧人正埋首在女子肩头,肥厚的手掌肆意游走,
“施主与贫僧交合,乃是天赐佛缘,可保阖家平安!”
腐臭的气息喷在女子脸上,惊得她拼命偏头躲避。
身旁僧人咧嘴狞笑,露出几颗残缺的黑牙,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捏住妙龄女子下巴,
“莫要害怕。”他突然凑近女子耳畔,舌尖舔过她耳垂,
“待你诞下佛子,全家都能往生极乐……”
“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女子拼命扭动身躯,铁链在墙面撞出刺耳声响,隆起的腹部随着挣扎剧烈起伏。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她嗓音破碎,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滴落在隆起的肚皮上。
僧人癫狂大笑,嘴角涎水混着血沫飞溅而出,
“孩子?哈哈哈哈哈!”
“鲜嫩的小肉胎最滋补,灵魂淬成灯油,连菩萨见了都要馋三分!”
唾沫喷在女子脸上,她下意识别过脸,却被僧人一把掐住下巴。
对方故意停顿片刻,浑浊眼珠里翻涌着病态的兴奋,对着满脸绝望的女子揶揄道,
“放心~”
“似你这般美人,贫僧自是会怜香惜玉。”
他突然用力攥住女子肿胀的腹部,听着对方痛苦的闷哼声,喉间溢出餍足的低笑,
“待你洗净铅华,再用腹中血胎祭献,便是这世上最完美的贡品。”
“贫僧定会让你在极乐中,亲眼看着骨肉化作佛前明灯!”
话音未落,他已扯断自己腰间系带,狞笑声混着铁链晃动声,在血腥弥漫的柴房里回荡。
门外,虎力大仙看的浑身毛发倒竖,却见羊力大仙突然死死拽住他衣袖。
顺着羊妖颤抖的手指望去,柴房深处的暗门缓缓打开,十几个壮汉被铁链拖出。
他们胸口血肉翻涌,跳动的心脏竟被某种法器锁链穿透,随着僧人的手起刀落,一颗颗鲜活的心脏被生生挖出,抛进沸腾的铜炉。
而在柴房的另一边,僧人正将老人的骸骨研磨成粉,混入香灰中制成线香。
角落里,还有人把幼儿的双腿钉在木板上,用滚烫的铁钳烙烫稚嫩的皮肤,收集他们痛苦哀嚎时滴落的眼泪。
石台上,几个年轻男子被绳索反绑,嘴巴里塞着浸透麻药的布团。
僧人手持柳叶刀,正小心翼翼地剥离他们后背的皮肤,嘴里念念有词,
“这上等的人皮,正适合绘制往生咒。”
……
这一桩桩,一件件,深深地刺痛了三妖的向道之心。
“够了!”虎力大仙额间王纹红得滴血,虎爪将青砖捏得粉碎,
“这些畜牲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浑身毛发倒竖,虎啸震得梁柱簌簌落灰,
“今日若不荡平这魔窟,我们三兄弟枉为妖修!”
话音未落,三妖周身腾起妖风,利爪獠牙尽数显现,朝着作恶的僧人扑杀而去。
然后……
三妖→三妖碎片
车迟国僧人: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再然后……
僧人们扛着羊头、鹿角、虎皮便赶赴了炼丹炉。
……
与此同时,端坐在云端的老道默默叹了口气。
下一瞬,时间骤然回溯。
……
“今日若不荡平这魔窟,我们三兄弟妄为妖修!”
虎力大仙满脸怒意,周身妖风骤起,正要纵身扑向僧人。
刹那间,他高举的虎爪悬在半空。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僧人高举的屠刀凝滞在滴血的瞬间,飞溅的血珠悬浮成猩红的珠串,就连角落里孩童惊恐的哭喊都定格成扭曲的唇形。
紧接着,一道青金色光芒撕裂凝滞的虚空,白发银须的老道手持拂尘缓步踏出,道袍掠过之处,凝固的血珠与雾气纷纷避让。
“三位小道友,如此急躁,可是要把性命当作儿戏?”
老道长须轻叹,目光扫过满地惨状,
“这些僧人受邪法庇佑,你们贸然出手,不过是飞蛾扑火。”
三妖一愣,周身紧绷如弦。
虎力大仙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警惕问道,“敢问道长是谁?”
老道抬手轻抚白须,浑浊的眼中泛起微光,
“混沌开时便立身,函关紫气染征尘。”
“八卦炉中藏日月,青牛背上阅秋春。”
“九转金丹凭手炼,玄功大道任吾循。”
“欲问仙踪何处觅,兜率宫里隐闲人。”
三妖听闻此言瞬间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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