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授,休得无礼!”
杜炀皱眉呵斥了一句。
旋即,他面露歉意,对着姬福清拱手说道。
“姬公公,童言无忌,莫要见怪。”
他嘴上说着,却是没有要继续教育自己儿子的意思。
“哪会哪会,都怪奴婢考虑欠妥,惊扰了小殿下。”
姬福清赶忙闭上双眼,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态度谦卑至极。
杜子授脸上满是不耐,刚想说些什么,却不瞥见父亲杜炀投来的警告目光,他心中虽满是不服,却也只能小声“嘁”了一声,直接走开了。
一众宾客对杜子授的强烈的反应并不意外。
若非姬福清是伺候皇上的总管太监,地位非凡,恐怕他们对待姬福清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但凡接受过皇族教育的人,都会被灌输这样一条铁律。
双瞳者,大虞之敌也!
只要一看到那对怪异的双瞳,他们就不由自主地会联想到那个如同魔神一般,曾几乎覆灭掉新生大虞的男人。
更别说姬福清同样姓“姬”......
姬福清似乎也有自知之明,他来的快,去的也快,让两名小太监将杜煜赏赐之物放下之后便匆匆请辞了。
插曲过后,所有人重新坐下。
在一队身穿薄纱的貌美舞女舞过一曲后,气氛重新热烈了起来。
这时,宫门外又传来典仪官的声音。
“太——傅——到!”
没过两秒,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迈着虎虎生风的步伐,迅速走入殿内。
这是一个虬髯大汉,一头金发如雄狮鬃毛般肆意张扬,碧眼深邃,气势非凡。
“先生!您怎么才来!”杜子授兴奋地扑过去。
“先生,您来了。”杜炀也迎了上去。
当初教他作诗的太傅二十年前便已经逝去,现任太傅被杜煜任命不过六年。
可即便如此,杜炀对他依旧恭敬有加。
太傅杜文重,因其诗作风格豪迈奔放,加上他那外貌,遂被冠以“诗虎”之名,也是《虞颂诗刊》上的常客,
他出身并不显赫,只是杜家旁支与一名藩国女子所生,后展现出在诗之道途的天赋后方才逐渐受到重视,地位一路攀升,直至成为如今的太傅。
杜文重十年前其还未被任命太傅时,便已是融神圆满。
至于他如今实力究竟几何,更是无人知晓。
杜文重轻轻揉了揉杜子授的脑袋,目光转向杜炀:“殿下,臣来迟了。”
“来了就好,先生快入座。”杜炀笑道。
此时,太傅已至,宾客们也都到齐,这场宴席也该进入正题了。
杜炀大步走到台阶前,面向一众宾客,高高举起酒盏,声音洪亮。
“杜炀多谢诸君前来赴宴,见证我儿杜子授天地鉴,在此,敬诸位一杯!”
言罢,他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宾客们也纷纷举盏饮酒以表回应,一时间,杯盏交错。
放下酒盏,杜炀望向殿外伫立的日冕。
“吉时以至,请诸君共鉴!”
话音落下,便见大殿正中那四根雕着华美浮雕的鎏金柱上,自下而上,点点红芒如燃烧殆尽后残留的星火般迅速亮起。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些红芒竟是一个个散发着微光的红色小字。
这些小字藏在浮雕之中,平时难以察觉,直至此刻光芒绽放,才得以展露真容。
眨眼间,红色小字便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四根鎏金柱,数量足有数百之多。
下一瞬。
“磬————”
一声清脆的敲击声,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的心底骤然响起。
紧接着,似有无形的波浪以鎏金柱为中心一圈圈震荡开来。
在场所有人只觉得原本积郁在心头的一些烦心事,随着这敲击声烟消云散,心整个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泉流漱石。”
席间,杜楠缓缓提起桌上的酒壶。
“声若击玉。”
他微微倾斜酒壶,向酒盏中斟去。
只不过,酒壶里倒出的并非美酒,而是热气腾腾,散发着馥郁茶香的淡青色茶水。
杜楠轻轻放下酒壶,心中已然明白。
“是漱玉书啊。”
漱玉书。
从名字就可看出,这是书法技艺入道者的三境神通“丹书”的一种。
漱玉书可让人免受外界干扰,摒弃杂念,精神高度集中,做起事来往往能事半功倍
当入道者在技艺钻研上陷入僵局,或是灵感枯竭之时,若能借助漱玉书的力量,大多会瞬间茅塞顿开。
例如,写话本的,能下笔如有神。炼制丹药的人,操作行云流水,毫无差池,诸如此类。
可以说,漱玉书就等同于人为制造的灵光一现。
最主要的是。
传说在天地鉴时配上漱玉书,可使人更容易通感天地,使天地鉴成功率增加。
至于这传说是从何而起,到底有没有此种效果,便不得而知了。
简而言之。
在天地鉴时,这漱玉书也不过是一种更高级些的玄学罢了,性质对比民间以五牲血画阵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只不过,布下漱玉书需得三境书法技艺入道者,整个大虞有能力请动他们的人屈指可数。
见漱玉书开启,杜炀侧身,对着身旁一位身着天工司云纹服,头戴玉冠手持毛笔的年轻男子,轻声道了句“有劳了”。
而后,他在杜子授背上轻轻一拍,笑道。
“去吧,莫给本宫丢脸。”
“放心吧。”
杜子授倒也不露怯,施施然地走到殿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说道。
“我为天地鉴所准备的诗,名为《御园偶得》。”
伴随着杜子授报出诗名,那名玉冠男子一挥手中毛笔,墨迹在殿内半空中组成了“御园偶得”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凌空不落。
赫然是画之道途的二境神通,画物成真。
这玉冠男子不仅以丹青入道,竟还能写得一手好字。
接着,杜子授学着别人吟诵诗词时的模样,装腔作势地将双手背在伸手,将头仰到四十五度角,这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琉璃瓦顶数繁星,锦鲤跳碎月牙影。”
玉冠男子再次挥笔,杜子授所诵诗句被他写到空中,以示来宾。
简直就和字幕一样。
“太傅笑问谁家好?”
杜子授又踱了几步,一指殿外天空,嘿然笑道。
“指看天灯比宫灯!”
一诗终了。
“好!!好诗好诗啊!”
立刻有人站起身来,大声喝彩,鼓起掌来。
紧接着,掌声雷动,不少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表情。
席位上的杜文重却是显得意兴阑珊,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咔嚓咔嚓”地剥着花生扔进嘴里咀嚼。
杜子授以这首《御园偶得》入道是毋庸置疑的事。
尽管这首七言绝句并未给人惊艳之感,用词立意也是中规中矩,甚至都连押韵也没做到。
但念及这首诗是一个五岁孩童所创,已经难能可贵。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杜炀这次设宴纯属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听着满堂的赞溢之词,杜子授也面露得意,从一旁侍从所举的金制托盘中抓起一张一阶禀天箓,开始念诵起祷文。
“余非生而知之者,学达而后能也。”
“遂祈上苍,导吾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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